何不踏山河(32)
作者:笔下三千界
“臣女有一问,若有狂徒,心存淫邪,以恶言相加,侮辱良家妇女,虽未致其含羞自尽者,按《南顺律例》应当如何惩治?”林桑晚目光炯炯地望向台阶上的景仁帝。
未等景仁帝发话,台下的温正年一甩袖口,盯着林桑晚道:“律曰:若以恶言相加,视其行为轻重定夺,轻则鞭笞三十,重则流放边疆或或囚禁囹圄,不得宽宥。”
蒋礼转身觑了一眼林桑晚,心有不安。
林桑晚垂眸,继续道:“昨日在福仙楼,定阳侯二公子出言不逊,侮辱良家妇女,臣女出手教训一番,有何不对?”
“一派胡言!”蒋礼脸色铁青,盯着还未长开的林桑晚,怒道:“明明是你狂悖无礼,你说他欺辱良家妇女,那当时可有良家妇女在场?难道他欺辱你了?”
“侯爷何必动怒。”林桑晚转头,冷眼望着他,慢道:“当时确无其他良家妇女在场,可侮辱之语一旦出口,不管在不在场,传入耳朵,就能伤人。而定阳侯二公子出身勋贵世家,理应以身作则,怎可口出秽语?”
定阳侯咬着后牙槽强硬道:“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有谁听到了?可你打人之事确是实打实。你们林家的姑娘不修身养性,不学女德女戒,占着会点功夫就如此张狂,如今我儿右手被你生生折断了,你居然还觉得你没错?”
“那又有谁看到我打人了?”林桑晚轻哼一声,一双沉默清明的眸子朝蒋礼望去,背脊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道:“我林家之女是不学女德女戒,我们惟学保家卫国、浴血沙场的本事!学得是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可使我南顺百姓国君受辱的忠肝义胆。我们林家女儿行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我敢认下打人之事,定阳侯二公子可敢认下辱人之事?”
一时间宣政殿内鸦雀无声,朝内大臣面面相觑,尤其是文官们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想起镇北王年轻时曾带着全家血战疆场,如今一把年纪了依旧守在边疆,守护一方安稳。
宣威将军更是秉承镇北王意志,而他们居然在朝堂里任由定阳侯去问罪一介女娃。
林桑晚,她才十四岁啊!
若是传了出去,一群大臣任由定阳侯欺负镇北王府的姑娘,那他们还如何立足。
景仁帝眯起眼,对林桑晚道:“起来吧。”
“陛下,微臣......”蒋礼面色惨白,还要继续说些什麽,却被一道温文尔雅又坚毅的声音打断。“啓禀陛下,微臣有事啓奏。”
只见林桑晚身后两丈外,大理寺左寺丞齐乘渊缓缓走出队列,对着景仁帝拱手行礼。
景仁帝望了他一眼,道:“说吧。”
“昨日下午微臣正好目睹全场经过,定阳侯二公子确实口出秽语。”
此时殿中又恢複了寂静,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之人。
朝内大部分大臣虽内心有愧,可不敢出列,当今皇后可是定阳侯的亲妹妹,大皇子也最有望继承太子之位,他们不敢也不愿与定阳侯结怨。
可齐乘渊,一个正五品的官,却敢直言,着实像打了他们一巴掌一般,让他们老脸火辣辣的疼。
林桑晚没有起身,转头,只见他面容清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书卷气。一双眼睛坚毅而沉稳,鼻梁挺直,嘴唇轻抿,整个人透着温文尔雅气质。
听此,景仁帝坐直了身子,望向周瞻,问道:“周阁老,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周瞻站出行礼后严肃道:“定阳侯二公子德行有失,本应鞭笞三十,现如今断了一臂,也算是有了惩罚。至于镇北王嫡孙女......”
周瞻顿了顿,望了林桑晚一眼,沉声道:“根据《南顺律令》,凡私自斗殴者,不论首从,若伤人者,杖八十。”
衆人皆冷吸了一口气,林海立即跪下,声音颤抖,道:“求陛下开恩,恳请陛下让臣代过。”
宣威将军膝下仅有一儿一女,若真五十丈下去,不死也残了。
要真这麽做了,史官笔下该如何写?
镇北王府男眷在外血战疆场,其女眷却因惩奸除恶而血溅皇宫?
这要是传出去可得了,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下,求景仁帝开恩。
除了气懵了的蒋礼依旧站着。
景仁帝望了殿中之人一眼,眼眸深沉而冷漠,沉默片刻,王大监来到他身边,弯腰低头,轻声道:“陛下,正值午时了,宸妃娘娘已备好了午膳了,正在侧殿等您呢。”
景仁帝神色稍缓,擡起手任他扶起,朝殿内扫视一周,道:“先用膳。”
侧殿内,景仁帝刚踏过门槛,宸妃便笑意盈盈地起身上前,眼眸中透出欣喜如狂,假装娇怒一声,道:“臣妾若是不来,只怕大朗又忘了用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