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16)

作者:笔下三千界


刚刚说话之人乃是朝中望族陆家的三公子——陆岑。

提起陆家,南顺朝野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南顺刚平定内乱,百事待兴,西尧和北漠趁此对南顺发动战争,一旦开战,南顺国的胜算只有三成。这时陆岑祖先陆言津以使臣身份独自前往西尧游说,力挽狂澜。

自此陆家在朝廷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当今太后也出自陆家。

可这位陆三公子,与其祖父可差得太远了,年过十七,整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其平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收集骏马,二是收集美人,连他院里的丫鬟都美得各有千秋。

若非大街小巷都在传林桑晚有倾城倾国之姿,天天听,天天念,惹得他心里痒痒,他是绝不会起个大早赶来。

坐在陆岑对面的少年没有接话,只是慢慢地吃饭,一双淡眸飘向窗外行人,神色平静。

外头纷纷攘攘,搅得陆岑愈发难熬,打开折扇,对着眼前清冷男子说道:“我说沈大公子,你就不能跟我聊几句?”

沈大公子,名沈辞,年十七,乃是清流书香世家沈家的长房长孙,自小惊才绝豔,是沈家最得意的后辈。前年乡试更是拔得头筹,族中长辈皆对他赞不绝口。

可他为人却极清冷淡漠,极守规守矩。

这两人的性格本是南辕北辙,根本玩不到一快去,可沈辞母亲出自陈郡谢氏,与陆岑母亲祝氏在未出阁前便是挚友。

因此自谢氏生下沈辞难産离世后,祝氏常常会带着陆岑去沈府探望一二,一来二去,两人便熟得热乎。

然而,沈辞的父亲因常年思念亡妻过甚,在沈辞五岁时郁郁而终。这之后,他便由族中叔伯抚养带大,性格也愈发沉默寡言,端正死板。

待咽下嘴里糕点,沈辞拿起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陆岑嘴角抽搐,对他这幅死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懊恼,真该打死叫上他那群狐朋狗友,要不是昨天他们都喝大了,起不来,自己也不会一大早跑去沈府将眼前这个清冷至极的家伙拉过来。

“镇北王快进城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声高呼声,震得陆岑手里的折扇抖了抖。

他也顾不得矜贵,急忙起身往窗边站着,稍探出头往城门方向望着,若瞧仔细了,倒有些望妻石般味道。

阴云蔽日,天际刮起狂风。守门小将呵着手,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心潮澎湃,高声大喊,

“恭迎镇北王——”

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在万人拥护声中,踏雪而来。

马蹄声渐近,陆岑绕过前排将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抹红色倩影上。

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身着红衣,手持长枪,高坐雪白骏马之上,笑意盈盈地望向前方。

乌黑发亮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缎带束起,风一吹,便翩翩起舞,明媚得有些刺眼。

陆岑有片刻的愣神,不自觉轻吟:“红衣落白雪,秀发随风长,巾帼英姿,乃生平罕见。”

朔风呼啸而过,沈辞凭栏远眺,寒晨薄雾般淡眸在见到那抹红衣后,也有稍许波动,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

马蹄踏起尘泥,混着落雪,模糊了视线。

可陆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林桑晚的面容,再也不能忘。

她的脸庞小巧而精致,宛若精雕细琢的玉石,无尽的灼豔中藏着两分坚毅,眉宇间流露出历经百战的自信与从容。

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闪烁着希望,光明,或者说蕴藏着世上一切美好事物,令人移不开目光。

陆岑忍不住道:“今日真没有白来。”

沈辞放下茶杯,走到他旁边,面无表情俯视着林桑晚。

只见几片白雪落在她浓密睫毛上,下意识地,她微仰面庞,擡手抹去,睫毛轻颤,穿过尘雪,看到了一扇落了霜白的窗。

窗内有两道身影。

紫衣身影手中的折扇实在扎眼,林桑晚顿时眉头微蹙,此等天气拿着扇,实在是附庸风雅。

转而望向旁边的白衣男子。只见他肤色白皙,眉目隽秀,气质斯文清贵,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将这沾染风俗的酒楼衬得如何浩瀚星空般风致高雅。

只是他那双眼眸浅淡而深邃,清冷得仿若深山涧月,凛峰啸雪般寂远孤骜。

她再次皱了皱眉,第一次産生了想要拂去一人周身的霜雪之意。

可眼睛一眨,再次望去,窗内只剩一个紫衣身影,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

回过神,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而后打马向前。

陆岑见佳人对自己一笑,立即同街上欢呼之人一般摆手大吼,丝毫不顾及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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