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101)

作者:笔下三千界


一个流民立即站了出来,应和道:“粮食铁定在她那,杀了她,我们就有粮了。”

人声鼎沸。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中的灾民愈发失控了。

无人注意的街角,一个带着面巾的红衣女子静静地望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王妃

难民如失控的野兽, 奋力夺过巡检司士兵手中兵器,朝着林桑晚而去。

沈辞越至她身前,仰头望去, 见她神色异乎寻常得平静, 他心里难受极了。

越冷静, 就说明她独自吞下的情绪越多。

她总是这般, 无坚不摧地往前走,像以前一样,把所有可能的圆满都抛下。独自一人, 穿上厚厚铠甲, 走向黑魆魆的长夜。

沈辞收回目光, 眼眸幽寂, 道:“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去。”

修如青竹的手一伸,腰间玉尘剑出鞘。他的二师父曾问:“你为了天下苍生拿剑, 可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对你刀剑相向呢?”

他回:“舍我一人而全万民也算死得其所。”

看着越来越近的刁民,他选择握紧玉尘剑。

他素来不爱表达, 现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竭力守护想守护的人。

林桑晚没有回答沈辞,她颔首看着面目狰狞、失去理智的灾民, 理智告诉她, 她应该快快离去,黎庶之命与她何干?

然祖父敦敦教诲犹言在耳:“民为贵, 君为轻,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她闭了下眼, 风雨吹打得她眼睛生疼。

再睁开眼时,她腰间放着玉印的囊袋扯下, 拿出玉印,上头雕刻着萧逾白三字以及龙纹样式。

这枚玉印是嘉辰王府独有的令牌,世间只此一枚。

她垂眸,最后望了沈辞一眼,忽然间,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凄苦溢满胸膛。

在大堰时,曾有一位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对她说:“天生将星,福祸难测;南遇妙善前种姻,奈何姻缘不到头。”

她自幼不驯,也不信命,只觉地算命先生想诓钱财。后来报应不爽,至亲离世,她受尽折辱,背负骂名,于淤泥中苦苦挣扎,难得圆满。

天生将星,明明是天煞孤星。

前半句已经一一应验。

而后半句......她不该心生贪念。

沈辞也不该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他本可位列三公,他本可成为世代传颂的贤相。

南遇妙善前种姻,奈何姻缘不到头。

她与沈辞,命定无法白头。若是强求,只会令他一而再,再而三破戒,最后难得善终,遭万万人永世唾骂。

玉印入手冰凉,一如她整个人,冰冷彻骨。

她知道,一旦她选择了这一步,就会和姑姑一样,注定要成为笼中鸟,池中鱼,也有可能还没成功複仇,就惨死于未来某一天。

其实这个选择,早在四年前就已注定。四年前,她还会挣扎,还会反抗。如今,她既不会后悔,也决不会逃避。

只是在夜阑人静时,心中难免期盼,那时身边之人平安喜乐,顺利扫清了蒋礼一党,林家满门忠烈和四万神勇军魂归故土,洗清冤屈,南顺海晏河清。而她和沈辞,喜结连理,过上牧马放羊的快过日子。然而这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浮梦一场。

她朝他背影微微一笑,她终是做不了他的新娘,她食言了,低喃道:“沈辞,愿你岁岁长乐。”

沈辞背对着她,神色肃厉,雨声盖过了她低喃声,他没有听见。只是身后之人迟迟未有动作,他示意裴松直接将她带走。

裴松领命,正要脱身时,一道声音响起。

“吾乃嘉辰王妃,信物在此。”

她缓缓举起手中玉印,声音清亮,随着她的内力散出,在场衆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年初,嘉辰王夺回石堰五城,一雪前耻。一时间,他成了全南顺赞颂的对象,成了他们膜拜的神。而他又是天潢贵胄,帝王血亲,平民百姓又将皇族之人视为神明。此刻,他的身份是最好的定海神针。

坊间传闻,嘉辰王癡迷于一位病弱未婚妻,四年来不肯纳妾。

以往,她不愿借萧逾白的势,不愿同他生死捆粄一起。

可宿命就是这般,不可违,不可逆。

在世人福祉面前,个人恩怨私欲都变得微不足道。林家虽没,但她不能辱没林家世代心怀家国天下的铮铮铁骨。

即便知晓此生此世,她与沈辞再无可能。

百年清贵世家,不会容忍这等罔顾人伦之事。

除了风雨声,城中一片寂静。流民纷纷盯着她手中白润玉印。

裴松和席闫转身侧目,不可置信地仰望着她。

乌沉的天空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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