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75)

作者:鱼陇曼衍


往常这时辰, 陆靖鞅已经在房中歇下了。反正睡下抑或不睡,那天天往宫里点卯的女史夫人也是半点不会理他的。

“等她车驾恰至府门前, 就把暖阁那女人往外送。记住, 一定要让夫人看见。孤还真就不信了, 这次她还能一点气焰没有。”陆靖鞅交代时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

“殿下,要给那女人多少赏钱?她方才一个劲儿跟院里的嬷嬷抱怨, 说咱府里占了她这一晚的时间做劳什子戏,若回她那青楼里已能入万贯钱了。”

“简直放肆!出入孤的门庭还有这麽多的说法?赶紧随便赏点钱,便打发出去罢。”陆靖鞅自小藏不住事,对人厌弃便全然挂在脸上,一刻不能忍受便要发作。

他仍旧记着正事,不忘补了一句。

“别忘了送出去的时辰。”

“是,殿下。您就放心罢,小的定让夫人看见那女子。”

*

缪玄娇车驾至门前停稳,便掀帘下了轿辇。于门廊下立定,便嘱轿夫莫歇下,即刻车行去娘家。

翌日是母亲的诞辰祭,城外伽蓝寺她例行要做祭礼。碍于母亲身份不可言明,便只好让娘家跟来的轿夫低调行事,回缪公府差人去备仪。

是时,陆靖鞅身边的小厮恰将那勾栏里的女人,从侧门门帘里佯作避讳着人送出去。

缪玄娇转身欲进门,瞥眼瞧见这腌臜事,也只做无闻,面色无恙便进了府中。

晚间,她如常在厅堂里看完府中一日账目,等府里各处管事的回禀完,给过主意,再洗漱休憩。

如此早出晚归,便免于与陆靖鞅照面。

他的事情,她从不过问。往后府里有没有新的女人,她更是无暇关心。

再不济,她还有个缪姓撑着场面,院墙里的日子不至过于难堪。

本就是一桩违心的亲事,她知他是要看她吃瘪,偏要锥心。

她也只当是奉职恭谨,把院墙和内廷只当作是男子的朝堂,如此一生,勤勤恳恳,倒也未必难熬。

只是时常想起玄昭妹妹,当年被迫嫁与不爱的人,是否也是此般心境。

而对于母亲,她愧疚从心起,时时受捶磨。嫁给李朝的罪人独孤氏,她害怕于九泉万仞下重逢时,母亲会不认她这个女儿。

*

“夫人这麽晚才落班,辛苦了。”陆靖鞅在书房没有等到人,便自行往前堂去寻。

缪玄娇见来人只着起卧中衣,裹着裘皮便进殿,似有些不妥,便欲避忌。

“殿下怎麽还没睡,早些休息罢。明早还要上朝,妾这就让小厮去燃些内务府新送来的安神香。”

“慢。”陆靖鞅伸臂便揽住了缪玄娇的去路,她只好再坐下,一时僵硬如槁木。

“孤方才着人送了个风月场里的女人出去。夫人既妥善看顾这府院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点不用我分神,就不怕有人辱没了夫人辛苦操持的门庭麽?”

“殿下是君,妾是臣,殿下所为,妾自然无需过问。”缪玄娇音声极冷,不似为妻,更像府中的管事回话。

陆靖鞅心中实在觉得不爽快,声量便高了起来,“可你有劝勉之责!女子在外再要强,终归是要仰仗夫君的声名权位过活,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妾并无所求,殿下将来如何,妾都只能追随。”

“夫人果真是内廷皇差在身,礼仪全备,挑不出一点错漏。”陆靖鞅仍旧不肯死心,想彻底把话说敞亮,“你可知道,若将来孤不能顺利走上那个位置,你当如何?”

“殿下还请慎言,不可妄议皇储之事。”

“这里只有你我,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气连枝。若你的郎君一介皇子,德行有亏,于朝堂内外不容,你就能独善其身麽?”

缪玄娇仍低首垂目于那账册之上,略微泛起一丝苦笑。

“陆靖鞅,别演了,我知道你就是想看我撕破脸面,放□□面。但你我都不是童子了,这种孩童把戏,只是在浪费时间。我管不管你,又能如何,你从此就能改了麽?既谋事不在我自己手中,我又何苦浪费这个时间?以后还像从前那样,殿下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缪玄娇终于仰首勉强望了他一眼t,并无太多情绪。旋即撂下账册,搁笔便起身往外走。

“跟她那个驽钝的母亲简直一个样。”陆靖鞅望着缪玄娇的背影,想呛声回怼几句,却发现不知如何开口。

她分明于这偌大的府邸丝毫无疚,恪尽职守,尽好了一个夫人的本分。

可他就是觉得还不够。

*

翌日,天微亮。

尚仪局轮班,缪玄娇例行休沐,也不惫懒贪睡,惯例往书房去翻阅礼书。近日内廷尚仪局在文书上的事务颇多,偶尔也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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