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229)
作者:鱼陇曼衍
卫绾被劈头盖脸地詈骂,此时也只竖起耳朵并不回呛。无非就是偶尔眼神示意陆羡身后的缪玄昭,意在搬救兵。
缪玄昭轻轻扯过陆羡腰间的躞蹀扣,命他转头看她,“跟卫绾没关系,是我执意要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见缪玄昭语声如蚊吶般细微,知晓其还未尽然恢複,陆羡沉吟一瞬,转而一手揽其背脊,一手揽过其腿弯,当着军中郎官们的面,便把缪玄昭打直抱起,径直朝几案后的卧榻去。
那是他入驻此地以来小憩之处。
缪玄昭一时被骇得呛了几声,“你这是作甚?”
她蜷于陆羡紧实的臂弯间,又从隐匿处去看四下各处经行的巡卫和戍卒。
那些人虽经过严密的训练,此时竟然也还是按捺不住心思,窃自朝自己这厢来探。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气急嗔道。
堂下一旁的卫绾和庾缨皆以掌遮掩,表示没眼看。
待陆羡将缪玄昭轻放在榻上安置好,便朗声遣衆人立时出去。
“孤的王妃要修养身体,若有急报传给卫尉官,他自会及时来禀明。”
被他身型遮住的缪玄昭枕于那榻上,一脸瞧疯子t的神情看他,立刻扯过薄衾,遮住飞红了的面皮。
那薄衾上,似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很好闻,竟让她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待一室静谧,门窗尽掩。外间虽是午后骄阳,此间却颇有些幽微处的情趣,倒也能说上几句体己话。
陆羡回首见其藏身,忙夺走她手中的被子,去探她可有喘不过气。
她佯装阖目不言,他便用只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近处无端侵略。
“方才本是想让底下人去隔壁替你收拾间屋子出来。可我想了又想,当年你欲自刎于陵邑,被我留下那柄书刀,如今你跃下城楼,又被我拼了命接住。你的命怎麽说都是我的,放在我看不见处,我一点都不放心。”
“……因为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个让人不省心的,竟还想着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我。若我晚至半步,你便粉身碎骨。”
陆羡又刻意俯身凑近了些,近到毫厘之间,他便可贴上她藏着苜蓿草胎记的那枚耳垂。
女子遮掩着只露出半边的香颊更加殷红,透的整个脖颈竟像刚从汤池里烘过似的。
“……所以我很生气。再一细想,若要把你放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也只能委屈你嫁与我。”
陆羡玩笑似的道出真心,他不是没有犹疑,只是他知晓缪玄昭从来自由来去,稍有不慎,也许便作鱼雁飞远,他抓握不住。
既是如此,不若就用真心试探一番,若有回应,也好让自己不必再患得患失。
缪玄昭只一双眸子露出那床薄衾,头上束起的小髻,方才又是跑马,又是被陆羡抱至榻上推搡一阵,早乱了鬓发。
那眸光里此时湿漉漉的,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并不避讳去看冷不防便说出求娶之言的陆羡。
她不是没有敏锐地察觉出,说这话时陆羡的忐忑与不安。
她从被衾里缓缓伸出半臂,在陆羡没注意到的地方,去探他的手掌。
再捏一捏掌心,又握合。
陆羡怔住,视线先往下移去瞧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心,又擡眼去看缪玄昭神情。
“你……”,陆羡心中有些漾开的愉悦,却又觉得眼下这光景,实在不适合情绪太过外露。
襄城未定,长安生乱,他方才的话细想来还是草率了些。
可若问他是否要收回,却又万万不能。
缪玄昭见他又惊又喜,甚至还流露些孩童般天真的笑意。他们的距离近到可以交换彼此的呼吸,她没有推却,欣然接受,已是她此刻所有的答案。
“我好不容易进城一趟,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至于其他的……”,缪玄昭顿住,似在懊恼怎麽开了这个话头。
“其他的怎样?”陆羡像蒲萄般又黑又圆的一双眼,此时再无他物般悬系在缪玄昭的神情里,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其他的你想得美!”缪玄昭终于忍不住这般无所事事,挣扎着起身和他皆坐直了身子。
陆羡悻悻然哼两声,又複归她刚来时那幅严肃神情。
缪玄昭并未就此放开他掌心,而是又捏紧了些,似作警醒。
习武之人掌心的薄茧不时硌得她一阵酥麻。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听清楚了。”
“你既要找郅毋疾手底下的人,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大概在哪。”缪玄昭话锋又一转,“可具体在哪,我也并不清楚。”
陆羡闻言,自然迷糊,“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