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213)
作者:鱼陇曼衍
朝中陆靖鞅一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攻讦之机。
“臣以为,需严惩缪氏女。此乃缪氏家门之大不幸,世家之首却孕育出如此离经叛道之女流,实堪株连九族。”寒门新贵礼部尚书栾玉堂进言,极为愤慨。
堂上缪通正立于臣工之首,脸色颇为难看。
有人观其颜色,清了清嗓子上前道,“臣以为,昨夜缪司赞刺杀后顺从就範,却说愿与缪氏断绝关系,只t做李氏宗亲。若是这样,太常大人恰在此间,他也不认这个女儿的话,刑罚判罪倒也方便。”
“虐杀皇嗣,岂是兇手说断绝血缘就能撇清干系的。若人人如此,我朝刑罚哪里还有权威可言?”刑部尚书殊为不悦,立时便反驳道。
“……”
前殿一片喧哗。
“御史台台院,有事奏请南炀王殿下。”
陆羡只撇开那群臣工争吵,“御史有何议论,即刻上奏。”
“臣等一干多年来截获二皇子与朝中重臣来往频繁的书信,并获得证据,知晓其与地方官员私下勾结,贪墨地方赋税,再辗转以封地贡税的形式,流转到二皇子私人的府库之中。”
“这些钱财得以供二皇子殿下奢靡度日。细察可得,恰是与缪氏女成婚之后,账目上才愈发收敛些。”
监察御史一一举证,却丝毫不乱,格外沉泠冷静,接着又说,“因账目做的实在太过缜密,台院前前后后搜集证据多年,近日才有所突破。未料得二皇子殿下先一步殒命,然此等大事,涉及国计民生,并非一命便可轻易抵过。”
中书令卢柘人精一般,向来沉稳得住,此时也已不再忍耐。
“一派胡言!现如今的光景,二皇子已经殒命,此等髒水骤然而至,死人却无法为自己辩护,便是盖棺定论,骂名留世。岂不荒诞!”
有人见状驳斥,“你这是何意?是在说南炀王殿下居心叵测麽?”
“臣并无此意,只是秉公直言。”
陆羡自然能预料到如此场面,只嗽了几声略清了清嗓子,“现下内忧外患,并非各位在此吵嚷便能改变局面。父君仍在内廷昏迷,南境眼下亦是诸多挑衅。”
他不卑不亢,接着说,“今日襄城来人,将廷尉府周侍郎押送至长安,丝毫不顾忌我朝使者之体面,更别说和谈无果,此为罪一。”
“孤还听闻,太学祭酒缪大人之女已至襄城数日不归。襄城此时封锁全境,缪小姐手上握着盐井,如今是何情形,实在堪忧。此为罪二。”
“盐铁司如今焦头烂额,襄城封锁,已不再对外出盐。我朝受制于疆域,数年来颇为仰仗南境一带的盐源,此一回便是彻底划定楚河汉界,要扼住我朝咽喉。”
陆羡轻叹一声,仿似在讽刺朝臣短视,“此事才是当真涉及民生,不可轻易纵之任之。”
“既是代行监国事宜,孤以为,南伐襄城已是势在必行。”
陆羡拂手端坐,语声冷若冰霜,却不容旁人置喙,“孤意图亲自领兵,夺回襄城,肃正我国威,岂是一处蝼蚁之地能随意折辱的。”
光禄勋庾缗持笏板立时上前,“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仍旧昏迷,南炀王殿下此时起兵南伐,朝中无人,定当大乱啊,万万不可。”
朝臣亦是群起异议。
陆羡却固执己见,势在必行,“如孤所说,襄城事半刻不可耽搁。孤领兵走后,可命四皇子陆蕻代行监国事宜,尔等必得全力辅佐,不可懈怠,直至父君转醒。企盼到那时,南境也已如愿一统。”
高台之上的男子,目光如炬,眉锋如剑。
仍旧笃定命数会眷顾他。
*
西邸。
陆蕻狂奔进了院落,匐在陆羡身前,“兄长不可,我怎能坐得了镇,那帮老狐貍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
陆羡剜他一眼,只觉他如此冒失,实在不妥。
“孤心意已决,盐镇务必夺回,方可安民生各处。至于你,只需提防中书令卢氏一族动向,尤其他那个儿子卢沐,眼中野心不小。朝中堪用之人,廷尉府周勃正直,光禄勋庾缗居高位而忠心,御史台台院几位从来秉公办事。至于其余世家势力,只要暂时不去动摇他们的利益,便没有理由不保你。”
陆羡又小心补充了句,“务必小心卢氏动用府兵,或者老二留下的军中势力攒集杀招,近来用饭起居需格外慎重,你必须留着这条命,等孤回来。至于内廷那位……万一龙驭宾天,小心有人趁乱生事。”
“……孤此行不会带太多兵力,一个襄城而已,南炀府卫仍在宫中原处守卫,金佑吉留给你,他是禁军首领,熟悉宫中布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