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205)

作者:鱼陇曼衍


说完那些,那女子仍是容色潋滟,让人觉得美不在皮相,而在骨骼精神。

*

两日后,缪玄昭正在院中晾书。

这段时日郅毋疾送来的书册不少,涉及园艺农书、菜谱食录、围棋秘谱等等不一而足。

秋雨涟涟下了几日,好容易有了日光,便让孟轲帮衬着挪几扇屏风,再把书册拿到园中晒晒。

她戴着缚膊正挑拣的入神,郅毋疾拎一把油纸伞,缓缓步入院内。

一看便是从外间回来。昨夜路上有雨,郅毋疾一对舄子上的泥泞未净。

他在门口认真跺了跺脚,没把那些泥土带进缪玄昭院子里。

“什麽风,把你给吹来了?”缪玄昭回身见来人,言语间仍是带刺。

却又说远不远,实在是亲近之人,才不怕逾矩说出这样的话。

原先在燕馆奉食时,总觉得与郅毋疾相隔甚远。

仿若他是云与月,只得干干净净的挂在天上,有些凡俗情绪,倒显得累赘。

如今过尽千帆,她亦对人祛了魅,左不过都是些各为其愿的普通人,何必再端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

郅毋疾没有轻易变了颜色,只是回声道,“不是我的事,是沈无言托我给你带个话。他一定要见你,却又不说为何······我将他约到燕馆,你们在那见甚好。”

“知道了,多谢。”缪玄昭并无惊讶,当即便起身回房中更衣,她本就要找个法子和沈无言见一面。

出院子时,却见郅毋疾竟一直等候在门口。

“你怎麽在这,孟轲送我去就好了。”

缪玄昭自然有些隐约不悦。他不让自己和外人接触,可这沈无言还是他真正信任的密友,竟然也诸多猜忌。

“无妨,昨夜刚落了雨,山路上土皆有些松动。我和孟轲一起送你去,若有什麽事还有个照应,正好我也要去燕馆处理些事务。”

竟是自己小人心度君子了,缪玄昭悻悻然便走到他二人前面,一同往柘园外去。

*

郅毋疾和缪玄昭解下风氅,进了燕馆。

菖蒲见是玄昭,看她如今形容,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沈老板在二层包厢等你。”菖蒲仍像从前一般语气,给缪玄昭递话。

缪玄昭微一颔首。

她径直上了二楼,步入厅堂间环视一周,最后才发现沈无言已在跃层的厢房阑干处朝下望——冷眼瞧她。

瞧得正常人见了后背亦要发凉。

她也并未有一丝发憷,只是拎着裙裾,踱步进了那包厢。

“沈大哥,别来无恙。”

“你给我母亲的药里放了什麽?!”沈无言眼眶猩红,飞快的速度欺身上前便扼住她颈间。

菖蒲他们并未跟来,显然不知道这其间如何惊心动魄。

缪玄昭微张着朱唇,垂首看着自己细白脖颈上逐渐收紧,青筋崩突的手背,终于记得要喘气挣扎。

“······先放····开我。”

沈无言恍然间瞧见缪玄昭不曾变改的那双眸子,那当中生理性的逸出些潮湿泪意,显得格外倔强。

他心中一种异样的酸涩,那眼睛里,还是当年一般的纯净。

她没有变。

于是他立时松了手,有些讷然的手足无措,只搓了搓手,背对着缪玄昭立在一旁。

缪玄昭抚着脖子,粗喘了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我可以给你解药,本来我也并未放什麽虎狼药材,不会伤及根本。只是现下若不及时调理,老夫人的身体也是会长久损耗下去的,只要你按我所说的做,便可恢複正常。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什麽我都答应你。”沈无言背身攥紧了拳,抵着牙应声道。

“我那处盐井的位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襄城虽不算广阔t,短时间内要找着那处却也并非易事。我要你守口如瓶,即便是郅毋疾问你,也绝不和盘托出。若你立誓,我便把解毒的药膳方子即刻手书送上。”

沈无言闻言,仿似并没有格外惊讶。

“他乔迁之喜,一直没告诉我们坐落何处。”他有些玩味地提了这麽一句,转而又回归正题,“至于你我之间的交易,我自然不会背弃,你大可不必用母亲的性命来要挟,这本就是我行商多年的根本。无论郅毋疾是不是我的友人,在商言商。契约上如何便是如何,我必是半个字也不会吐露的。”

“······襄城要变天了。但我希望我们还能跟从前一样,好好活着。”

沈无言揪过几案上缪玄昭写下的方子,并未正眼再看她,便匆忙走了。

缪玄昭顿在原地,琢磨沈无言的话。沈无言与郅毋疾之间恐怕也并未像之前那样频繁走动。生意上,如今襄城凄清寥落,更是不会如从前那般时常合作。这段时日,郅毋疾也罕见去燕馆,只在这柘园中坐镇,经常哪儿也不去,就这麽待上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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