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93)
作者:鱼陇曼衍
裴尚能进宫,便是用虫谷的手段和芸娘搭上了线。
她又假托长安城中稳妥的贵戚之手,将人送到中涓令府上,便是知晓中涓媚上的心思和手段,必定会把这麽一个玲珑剔透又熟谙人心的,擡举到御前。
她与裴尚所愿,本就殊途同归。
更何况,若能把陆朗的命亲自交到陆羡手上,不论从前他多麽厌恶,今后也不得不多看自己一眼。
无论如何,自己也会是坐稳内廷的太后,陆羡必会给她这个薄面。
至于裴尚如何解决陆朗,便是他的事情了。
她也只能从旁悄无声息的推波助澜一二,毕竟也不能髒了自己的手,给了旁人把柄。
芸娘见裴尚周旋于陆朗身边游刃有余,便也放心了大半。
只等他得手,自己再将这天下亲自送到陆羡手中。
这千钧分量,难道还不够证明自己的一颗心吗?到那时,缪氏的女儿又能拿什麽和自己争。
*
裴尚被迫与陆朗同卧起,内廷有些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陆朗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拔了几个小黄门的舌头。
裴尚服侍得格外用心,白日里换着花样帮陆朗放松心情,奏乐舞蹈日日不见重样,又擅自敦促内廷的乐令,排了好几出漠北的民歌。
陆朗自是受用。
他因被中原士族虎视眈眈,已然好久未在近处听得北地曲调。
裴尚在宝爵台的露台上替他制了一座毡帐,席坐于其间,便能恰好瞧见楼阁之下乐台上的表演。
陆朗体谅其用心,屏退了内侍,只留裴尚在一旁服侍。
迟暮的君王,已经很久没有听闻旷野间传来的曲调。
中原乐班不通北地歌谣,自然也只能是对着乐谱仿出个皮毛,甚至好几处还有些别扭生涩。但陆朗情到深处,早已忘了那些琐碎。
他坐于摆满酪浆牦牛的食案前,擡手让裴尚至近前,“这些都是你準备的吗?”
“正是。”
裴尚顿了一顿,佯作有些拘谨地凑近到陆朗耳边说,“奴才害怕那些言官又要生事,只敢把这毡帐搭在宝爵台的角落。这些吃食,奴才也只说是自己有用,并未跟尚食局说是呈献给陛下你的。”
“你很大胆,朕本应罚你。但你又很周全,简直将朕的这颗心都全然看了去。说说,你想要什麽赏赐。”
陆朗觑得毡帐幕帘遮挡,不顾外间是否能窥得,便把裴尚拽引自自己身前。陆朗本就是北境胡族,身型魁梧又高大,矜瘦弱质的裴尚全然是任其摆布。
推搡间,裴尚的笼冠都掉在了一畔,只露出个束得干干净净的小髻,衬得脖颈修长。。
“陛下······奴才害怕······”。
“朕看你才不怕,桩桩件件,大胆又逾矩,算準了朕不舍惩治你。”陆朗罕见有些少年儿郎的姿态,拎了拎裴尚小巧高耸的鼻峰。
“奴才想要的,可否迟些再告诉陛下,容奴才仔细想想。”
陆朗瞧着他一贯惨白的一张脸,终于有些人气,思绪一时有些淩乱,“那便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吧。”
陆朗有些不舍的让他起身,又刻意嘱他认真想。
“奴才省得。”
*
晚间,旁人皆以为正卧在榻上的陆朗已睡熟,实则他是假寐只等着裴尚来服侍。
裴尚早摸清陆朗心思,便也做戏做足,几盏烛台一一吹灭,又故意留下了屏风边的一盏。
然后便眼神示意一衆内侍均退出殿内,留陆朗休憩。
谁知陆朗先端不住,有些怒气的唤裴尚近前,其余内侍都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裴尚唇边一弯,能不能成事,便在今晚。
“你燃的什麽香,朕心口不舒服,你过来瞧瞧。”
一阵窸窸窣窣。
“你做什麽,朕唤你为何不上前。”
不过一会儿,褪下笼冠外袍,披发只着中衣的裴尚赤足踱步至陆朗塌边。
月色下,陆朗心中只叹是俊美非常,风流泻了满室,中原何曾见过这般鬼魅的人物。
陆朗在海岱时也算是玩遍了各族的“名物”,风情却都不如眼前这个深刻。
面上看似极冷,实则细致入微,如药引入经脉,诱得人魂神皆被摄去。
究竟是人是鬼,简直看不真切。
像是种有瘾的罂粟汁液,即便明知是毒,他也不受控制,饮了多回了。
“今日怎麽这麽听话,以往都都还推拒一阵。”
“陛下是君,奴是卑贱之人,自然是陛下说什麽,奴才便做什麽。”
“你何曾卑贱。你比那些满嘴高义,实则只想攀附的人干净多了。”
“奴才怎麽不算攀附陛下。陛下让奴才真正被人尊重,奴才能吃饱穿暖,不再风餐露宿,受那些贵人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