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66)

作者:鱼陇曼衍


良久,陆羡清了清嗓子,方才应声。

“我岂有不知道的,陆某以茶代酒,先敬各位。有诸位在,偶尔也觉得,也许不必那麽强大,亦能获得真心。”说毕,陆羡格外郑重地环顾三人,一饮而尽。

李沫棠忽然想起些什麽,有些焦急的说道,“现如今,城里皆说我与三殿下相好已久,我想于情于理,此事都对殿下不利,若让陛下心有猜忌,更是不好。何况你与缪小姐才是真的两情相悦,虽只是些流言,缪小姐偶尔听来不免觉得刺耳,是故此事倒是紧急。”

说罢,李沫棠余光去探了卫绾一眼是何情形,见他还是端坐着无甚波澜,心中愈发刺挠。

“今一早宫中葳蕤夫人还传我去叙话,说及此事,我才意识到流言蜚蜚,多少还是需要肃清的。”李沫棠似是有些委屈,又振起身子来,提高了嗓音转头问旁人,“卫绾,你说是与不是?”

谁知那卫绾出神间听其追问,还是一脸震悚,一言不发。

陆羡的眼神在卫绾和李沫棠之间了然般的打量一阵,应声道,“是麽?竟有这些事。”

想到云娘又在此间试探,心中自是添了些不悦。

“我知道了,此事好办,李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交给在下即可。”陆羡拾起茶盏,从容的吹去浮沫,又抿了一抿尚还发烫的茶汤。

擡手间,游刃有余地朝缪玄昭望去,像是捕猎的猎手一般,成竹在胸。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閑叙了半日,从前朝话本中荒诞不经的故事,讲到城中几大世家贵女这些年的姻缘。

此时陆穰已经失势,朝中事态变化瞬息之间,这大半个晨间对陆羡而言仿佛是桃源世外,不必筹谋,不必费心思索。只是出去后,还不知是何光景。

陆羡带着卫绾等人出府时,恰好路逢缪逖自乡野归来,正与另一位达官样貌的长者在路边叙话。

陆羡正欲“回归正题”,近前行礼称谢时,衆人忽地听得那二人之间的聊天。

“小女寻回不久,如今在家中亦是长居深闺。每日就爱在我这个老朽跟前晃来晃去,贴心备至。老夫自是有些私心,想着还是多留她几年,在身边承欢膝下。嫁人的事情,并不甚急。”

缪逖抚髯大笑,对着那人解释道。

对面的人应声说,“既是缪大人亲自说的,我亦不再执着,只是犬子与韶儿适龄,若当真能和老哥哥你凑成一对亲家,又是缪氏这样煊赫的门第,老夫我真是再无宏愿,如此便可瞑目咯。”

“这是说的什麽话,你我喝酒的日子还长着吶。”二人皆是朗声大笑。

并未留意到陆羡一行已至近处。

陆羡虽碰巧听得这些话,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但此时亦能複归妥帖礼仪。

“老师,学生给您请安。”

缪逖方才注意到多日未见,气场已是不凡的陆羡,“殿下?老夫是糊涂了,殿下顺利脱罪,还未前去恭贺。”

又指着对面那人向他介绍,“这是我从前宦旅时交好的旧友钱释鹤钱大人,东瓯一战后官迁临安郡守,现下正至长安处理些事务。”

“这位可是三殿下?”钱释鹤见来人轩昂气宇,行为举止又云淡风轻并不迫人,便想起南境那位声名在外的南炀王殿下,出声问道。

缪逖忙拍了拍老友的膀臂,“正是,你倒是算得準,殿下是老夫在太学的门生。”

陆羡姿容妥帖,稽首抱拳应声道,“给二位大人请安,孤方才从诏狱中脱身,今日前来是为谢老师当日几本谱册之恩泽,虽在狱中,大人亦没有放弃学生。只是来的不凑巧,只在府中见到了缪小姐,本应与老师一叙,现下西邸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下一回学生定带上几坛好酒,同二位大人不醉不归。”

钱释鹤在地方上为官多年,自是少见如此风姿的京中贵人,只对着缪逖说,“老缪,你教的学生,果然都是不俗的。”

二人目送陆羡上了车驾,逶迤而去。

*

陆羡半月以来,每每差卫绾亲自去接人,与太学祭酒大人府上的那位小姐约在长安城中银釭楼上相见。

衆人皆如身临其境般,说二人吃酒饮茶,相谈甚欢。

卫绾在李沫棠那里听得,整个长安城都在传言,三皇子殿下已和缪氏的七娘、缪逖家的独女交往亲密,如影随形,王妃的人选怕是有了眉目。

城里早些年便有好些对陆羡的姿容射艺颇为倾慕的高门贵女,此时这档子新闻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觉得缪七娘缪韶已是名花有主,缪氏门楣的荣耀怕是又要再添上一重。

此事到了陆羡耳中,他自是格外受用,对着卫绾招呼道,“甚好,去告诉玄昭,明日午膳亦一同去银釭楼,尝尝新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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