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57)

作者:鱼陇曼衍


缪玄娇认真瞧了一眼面前那碗缀满丹桂子的甜羹,只起身理了理衣裙,便往院子里行去,并未再留。

要怎麽化解缪玄娇对陆羡的龃龉呢?缪玄昭倚在门柱上瞧着阿姊带着愠气的背影,“首先是得让陆羡完完整整的站在衆人面前才行。”

“来人,替我套车。”

缪玄昭觉得,是时候去找卫绾一趟了。

*

缪玄娇出了缪逖府上,进了车驾坐定,又开始迟疑是去娘家还是回戚里。

车夫等了半晌,缪玄娇方才说,“车回戚里吧。”

陆靖鞅近来安分不少。

自宝爵台上皇子齐聚,南境贡礼出事之后,缪玄娇身为尚仪局掌事,差点便要担下罪责,只是没料想陆朗径直将矛头对準陆羡,而陆羡又并不辩驳,便自愿下狱。

是故陆靖鞅亦少往宫中去,因着缪玄娇这麽一层,他怕自己的出现会时刻提醒陆朗。

缪玄娇自是知晓他紧张于此事,每日回府,都知会厨房备些清淡的膳食,卧房的博山炉中亦亲自添上些安神的香料。

实则此事暗地里乃缪玄娇与王玖之一同设计。她暗示王玖之引陆朗先入为主,以为陆羡在南境与官员来往密切,又在广开商市上大刀阔斧,收买人心。为的自然是争储的筹码。

所以无论贡礼有失责任在谁,陆朗都会在气头上让陆羡揽下所有的罪责。更何况那两句题记,已动摇北霁国本,意在取而代之,更是惹人忌惮。

缪玄娇见他乖乖在房中临帖,便随口问道,“今日怎麽有兴致练些刀剑了,嬷嬷说你早上起来便在庭中操练,穿得又格外单薄。”

“你又去缪师府上了?那小姨子,又不是你嫡亲的妹妹,至于这麽每日黏在一处麽,连家都不回了······”,陆靖鞅只说起缪玄娇近来总是晚归。

缪玄娇闻言一时失笑,“我这不是回来了麽,你怎麽一幅小孩子脾气。”

陆靖鞅擡首似剜了她一眼,带了些命令的口吻,“这些日子,少往父君跟前去当差,只在内廷好生待着,尽量别露面。”

“知道了。”缪玄娇语声一时柔软下来。

陆靖鞅自然而然地起身,从后首揽过正收拾衣物的缪玄娇,贴近在她耳畔郑重其事地说,“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嫁给我之后仍在宫中奉职。这段时间你仍是起早去宫中,每日我心里俱是忐忑。”

“我不想失去你。”

陆靖鞅说出这句,让缪玄娇心跳空了半晌。

这算什麽,缪玄娇心中胡乱思虑起来。

她本是想好了,与陆靖鞅恪守着眼前的夫妻之道,相敬如宾,互不干涉,日子就这麽过下去也好。可后来发现所有人皆将他二人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便可能万劫不複。

缪玄娇只好顺其自然。陆靖鞅想做什麽,她偶尔亦在旁帮其参谋一二,本质上仍意在明哲保身。

可她心中的那根界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变得不再分明。

大抵是陆靖鞅每晚在房中等她,燃烛至深夜,又或者是他无意识流露出对她的依赖与纵容。

可她分明是不能爱的。与陆氏一族的血海深仇,像长锥悬于颅顶,每当她试图沉沦一分,脑海中总有母亲悬于画梁之上的残影在提醒着她。

饶是她那位真正受尽摧磨的妹妹都劝她不如放下,朝前看。

如今怎麽办呢?

她快不知道要怎麽办了。

“今夜,可以吗?”陆靖鞅近乎轻咬住缪玄娇的耳垂,低首喃喃探询着,语气颇为可怜。

许是被缪玄娇身上特别的幽香诱得有些沉迷。今夜良辰美景,缪玄娇的眸光里分明有对他的怜爱。

陆靖鞅纳妃前于男女之事在坊间皆有盛名,此刻却也格外小心郑重,双手轻柔地绕到缪玄娇腰间的系带上。

缪玄娇眉间长久拧在一处,似是挣扎了一番。此时阖目又睁开,神情冷淡,“我累了,先睡下罢。”

陆靖鞅并未因此有什麽不虞,只是忧心地揽过她身子,耐心去瞧她眼窝间的倦色,“没事罢?既如此那便早些休息。”

缪玄娇像一尊雍容的木雕,面无表情地瞧着陆靖鞅在她面前来回忙碌,为她收拾床榻,拣出干净的中衣,又着人去备好盥洗的物什。

*

正是仲春时节,陆穰家的侧妃添了子嗣,便借此邀请朝中重臣、宗室外戚在府中一聚。

卫绾跟着李沫棠不请自来时,陆穰府上戍卫并未拦他。

“哟,这老大还是这麽贤良在外。”

李沫棠恨不得即刻捂住他的嘴,“今日可得留心提防,别生出事端,又给殿下添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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