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07)

作者:鱼陇曼衍


缪玄娇凝眉叹气, 揽过她便开口劝勉。

“昭儿, 你替宫中奉过职,定当知晓盐铁之事涉及国本, 南境襄城、信饶一带的盐湖与矿脉早就是各方势力眼红之处。北霁与江左皆因彼此是首要的心腹大患,方才无暇顾及这些邻近松散的势力,若有一日北霁吞了江左,或是江左光複了中原,你以为襄城还能独善其身麽?至那时便再也没有权宜的借口,而是如驷车碾土般,轻易便可覆灭襄城。你以为的産业、钱粮至那时都不过是梦幻泡影,你没有氏族势力倚仗,却又手握海内如今最独立的盐井,来日矛头指向襄城,你便会首当其沖!”

缪玄昭怎会不通达此番道理,自是苦涩一笑。生逢这乱世间,欲做凡俗之人或是富贵豪强,谁又比谁更容易些呢。

可若不强大,自保都难,又如何护的了身边的人。

缪玄娇亦点醒了她心中一直心知肚明,却不敢深究的事情,襄城偏安一隅势必不能长久。

想来这便是陆羡劝她与之并肩的缘故,他深知在襄城的前路,注定黯淡。

*

“我明白,姐姐,先别替我想得这般长远。如今我是过得一日且欢愉一日,如何想那些无稽的事情,倒总是疲惫。”缪玄昭见到亲人,恍惚间竟生出几分依赖的心思,便也不加遮掩便将心事一一吐露。

缪玄娇无奈的笑了笑,“说来也奇,你自小总有些技艺傍身,却真未想见,竟能做得如此规模的産业,想来必是受了苦楚的。昭儿,你若想要银钱,待我回长安便差我亲卫送来南境,保你后半生无虞,何必去蹚这浑水。”

缪玄昭起身端坐正视,细想一阵方才开口。

“姐姐,我知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只是得失寸心间,过去我失却了许多,如今靠着自食其力的营生一点一点把这颗心充实填补回来,我只觉得格外安心。你心中必要问我还恨不恨,我自是没有那般睚眦必较了。就如我知你并未如愿过得好,我可自对神佛,心中绝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快意,实是心疼更多些······你那位夫婿,待你可好?”

“他?我从未正眼看过。在府里,我更像是个内院的管事,而非女主君。每日处理府院事宜便如入宫点卯当差,让圣上和夫君挑不出一点错处,也就完成了我的差事。”缪玄娇许是想起这几月陆靖鞅态度之反常,心中实在不爽利,却又不愿费心细究。

“我知姐姐心中郁结,为了找出设计小北宫侯的人,定然不会让自己松懈半刻。可作为家人,我所关切是你是否欢愉。”缪玄昭淡淡开口,并未奢求得到称心的答案。

缪玄娇了然般垂首,惆怅间方再擡头,只拾起妹妹的一双手,不住摩挲其掌纹,却不敢细看其命数走势。

“今生怕也难。你我尚未出阁时,我阿母犯下的错,冥冥之中竟让你我都需用一生承其苦果。你东躲西藏,难以真面目示人,我与虎谋皮,未有一日不是活在胆寒之中,而你我都有一个‘圣人’般的父亲在外光鲜。我再嫁那日于妆台前感叹,这便是命运捉弄,谁人又能真正逃脱呢?”

缪玄昭似是不愿再提及那些旧事,“所以,既是命运无情,为何不让自己愉悦些呢?你该享受你的日子,何苦长久的沉湎于过往。”

“昭儿,人心执拗时,自救总是奢侈。你从小便如野草肆意,我则做惯了父母掌心的娇花,这于你甚是不公,可也造就了我不知变通只认死理的性子,我若偏执一事,不怕你听来笑话,我时常也想有人拽引我一把。可如今,四顾茫然,我回不了头了。”

缪玄娇眼中泫然,却并未落泪,只是格外沉静的述说。

她心中时常在想,若妹妹从未离开,与之在长安城携手经历过往种种,她们的前路会不会有所不同。

*

一双姐妹啓门步出院子时,陆羡及府中一干人等已在门外等待多时了。

缪玄娇冷眼见陆羡眼中并无料想的猜忌狐疑,心中隐约已知觉妹妹与其的关系并非如此简单。

“三弟,多有得罪,仓促间登门拜访,本欲往山阳郡和汝安县查验官窑今年的成色,听闻两地长官先期至此,便想着折路造访,替宗室前来探望三弟,再与几位守丞一同前去窑址。方才在府中遇到这位姑娘,见其对南境花草尤为熟稔,特意请教了几句,以备岁末宫中节礼供各宫贵人赏玩。是故怠慢了与三弟见面,是吾的不是。”

陆羡负手而立,自是一派了然神色。

“皇嫂不必客气,既有公务在身,自是以国事为先。今夜本府设宴招待皇嫂一行,山阳郡守几位列席陪同,还请皇嫂不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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