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赋(105)

作者:鱼陇曼衍


她发散的远了些,想及自身, 了然的笑了笑, 便轻放下那枝矜贵的蝴蝶兰,欲往东院庖厨间忙事去。

擡眼却见始料未及之人, 恰立于对首。

缪玄昭一时滞住,半刻未过,已不记得自己作何动作神色。

那人一身纷繁华丽却仍不掩眉目间凝愁。

那愁绪像是经年氤氲,浓的便如一碗透着焦苦的汤药。

也正愕然望向这侧。

*

直至缪玄昭不再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轻叹一声, 而后强自镇静下来。

她料想那声叹息还是被对面的人听见了。

她垂首佯作奉职经行, 眼中虽有一丝潮气,却压抑着并不令其贸然溢出, 只对缪玄娇行了一福礼, 仍作下位者般谄声道, “给贵人请安。”

良久,并未有人命她起身。

泛舟那夜, 她从陆羡那处耳闻过姐姐如今已是宫中尚仪局女官。

她不免心中盘算,缪玄娇如今或许是尊贵惯了,又做得新朝帝后身边的红人,不免也开始有些骄扬跋扈、媚上惩下的行径。

却听那女子泰然朝身后人道,“白管事,劳烦您替我在贵府中找一间空的屋子,无需差人服侍,吾与这位姑娘,需借一步说话。”

白管事略觑了仍躬身于一侧的缪玄昭一眼,心中虽有疑云,却也只好在前带引,“二皇子妃殿下,请随我来”,许是迫于缪玄娇位尊,一路噤声,并不敢多言。

缪玄昭在后朱唇已轻啓,睫羽微颤。

百感交集间话已到嘴边,却空洞的不知该说些什麽。只是不自觉地便起身跟在那女子身后。

她认出她来了吗?

自己的易容之术僞饰多年已然出神入化,为何只一面,她便认出了呢?

又或许只是贵人有事要委派?

缪玄昭心中纵是况味各种,却竟一丝筹措也无,浑噩间只随着缪玄娇进了一处院落。

白管事识得眼色,便立时屏退左右,只留那二人在院内。

*

陆羡和卫绾放下席间衆人,疾步出陶然堂探看时,已不见各人身影。

陆羡心中了然,必是已发生了些什麽。

他势必要为缪玄昭考量些。无论她姐妹二人如今是否同心,他都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缪玄昭和颠覆她如今的安宁。

“即刻封闭南炀王府各处门洞,无本王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陆羡沉声而言,卫绾听闻此言,差遣暗卫往各处府门处传令。

*

“贵人召民女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缪玄昭语带试探,终是在后踌躇着开口。

华服女子听闻此声,略怔愣一阵,终是缓缓转过身来。

此地秋阳比起长安城,因着近处江水潮意沾湿各处,自是少了分寂寥,多了丝和煦蜜意,烘得地上的一对人影皆有些情怯,只好踯躅不前。

“昭儿妹妹,别来无恙。你还活着,我很欢喜。”

缪玄昭一时睁圆了眼睛,仍是不敢擡头,只两手交错着揉作一团,又敛首去瞥各处墙角细密修剪过的草丛,有些地方竟被裁剪秃了,露出枯黄的一小块壤地。

裙裾一侧,已被她不经意间揉皱了。

缪玄娇终是叹息着上前,双手抚过她瘦削的肩头,微微一揉,“昭儿,是姐姐呀。”

“此处不再有旁人,你不必再僞藏了。这些年,很辛苦罢。”

缪玄昭不知怎的,一时心酸从中来,泣涕不住,呕着嗓子连一句“姐姐”都唤不出,双臂只笨拙地穿过来人腰间,试探着便搂了上去。

“姐姐,是我,是我,我是玄昭。”缪玄昭长在长安时,从不曾对缪玄娇如此贴近示弱。

只是太久了,久到她似乎已经淡忘那些旁人故意离间出的嫡庶间的龃龉,而只记得长姐时常的关切与愧歉。

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柔软了,许是被世情蹉磨的,又或者是经人感化。

*

“白管事细心,这屋子还提前备好了吃食,这下好了,你我大可以好好聊聊,也不会饿着肚子。”缪玄娇命玄昭坐定,便挑拣了几样果子搁在玄昭面前的碟子上。

一对姐妹紧密的坐挨在一起,许是曾以为魂神已是生死两境,许是她们之间要比各自想象的更关切彼此。

“姐姐,你是如何识出我的?”缪玄昭实在纳闷。

她揩拭了泪痕后,却见缪玄娇也偷偷抚过眼角,沉泠一阵后,语重心长地向她道来。

“我是你姐姐,你如何千变万化,血脉既连着,我自能识出你。也不知怎的,儿时在府里,便发现你喜欢侍弄些花草,一个人平日里闷声不吭,却能自言自语和那些草木说上一天的话。至于易容的法子,你回彭城时,我年年在长安城里的书塾,暮春时夫子总要效仿那书里写的“舞雩咏归”,带着学生们去郊野游嬉几日,我便避开阿父阿母,央身边的护卫带我去彭城偷偷瞧你一眼,由此知晓了你喜欢易了容往街巷上去閑逛。今日远远瞧见你形容身段,心中已有了大半把握,因你的身份,自然不敢当面与你确认,便寻了这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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