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这样做，那日后她和思无涯还可以模糊一个他好接受点的原因，不至于让他……亲眼看见自己父母曾经的遭遇。

也许神息回忆中并没有洛澄和谢芙两人被抽干灵力的痛苦模样，可他们同伴的模样，思无涯看见过，那证明洛知谦也看见了。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有些时候，一件事可能并没有那麽可怖，可只要在脑子里给自己灌输一个“这件事很残忍，这件事会让人痛苦”的概念，那心中所想，便很有可能会扭曲事实，往比现实程度更重的方面去猜测。

洛知谦很有可能如此。

他从没有感受到过父母之爱，一个人孤零零孤单单了二十年，在他已经放弃父母，甚至不认父母的时候。

这时候，他又突然有了父母的消息。

他忍着痛苦，去寻他们不要他的原因，可得到的却是……遇害前他们用最后一丝希望，保他平安的模样。

絮尧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已经崩溃过一次。

当他看见，自己被送走，父母即将殒命，连假消息都没有的时候；当他想起，自己对父母的怨念甚至灰心的时候；当他记起自己曾说要来神界问问清楚，但对他们无感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连她曾经都还对他说过，如果不喜欢这对不作为的父母，那就杀了他们……

如果是真的不要他了，那便罢了，憎念就憎吧，死就死吧，那都是生而不养的父母应得的。

可，他们不是不要他了。

而是不能要他。

要他活，那就要让他独自一个人活。

要他死，……舍不得。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以孤单，但不可以没有生存的权利。

絮尧可以想到洛澄谢芙送他下界的心情，也可以想到洛知谦的心情。

“我……”洛知谦很难开口。

来了魔界后，和絮尧欢愉，和无涯见面，他都是在说他们的事情，单单没有向他们提自己的事。

他们都看出来他做了什麽，但他还没主动说明过情况。

“嗯，我知道了来龙去脉，我也想……和阿絮你讨论讨论的。”洛知谦放下筷子，神色悠然的面上首次露出了专注认真的表情。

“这次的飞升，你打算怎麽阻止？”



应对之法

他倏而问出，絮尧都有半刻怔愣。

他也知道了这个问题。

絮尧抿抿唇，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他自己的问题：“你呢，你打算怎麽阻止？”

洛知谦听后同样傻了一会儿。

她也知道他知道了这个问题。

絮尧注视向他，明白他们彼此想的是一样的。

既然人类飞升，会增长真君灵力，而真君灵力增长，则会再临魔界。那要想解决这一桩事，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将人类和神族的关系改变。

人，不可以再飞升。

对絮尧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想要飞升的人，一劳永逸，以武力取胜，她绝对有这个能力。

任何想要去飞升的人，都需要先过她这一关。

而没人过得了她这关，所以不会再有人飞升，神界的增强也会被就此斩断，魔界还能保有喘息之气。

絮尧清楚，洛知谦明白目前形式对她来说最方便的是什麽，可他应该过不了心里那关。

让他看着她杀人，他不会同意的。

絮尧在想别的办法，目前还有一点，她现在还不想告诉他。

而对洛知谦来说……有罪的是神族，任何想要飞升成神的人，最终都会落到他父母那样的下场，他想阻止所有人飞升，不再走前人之路。

就要昭告所有人真相。

可光是想想，他就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麽困难。

比如首先就是——该如何让人信服。

神息可以给他和思无涯带来回忆，却无法让他人共享，只能口述转述。

絮尧会相信他，贺兰瑜，白葭湄肯定也会相信他。

可剩下的人呢？

且不说已经确定会成神的另外三位，是别的宗门的强者，和他除了对手关系之外，就一点儿都不熟，而且剩下等着观赏成神礼仪的修士，都还有数百名。

这一次不能飞升的，他们都会等待下一次。

他怎麽让所有人都相信，甚至反抗起来，让这条已经延续百年，至高至尊的成神之路破灭消失？他要怎麽撼动，百年来人们的信仰？

就算他真的可以让所有人同意，信服，又该怎麽拒绝，反抗最后一次的成神洗礼点化？

前两次的点化都是法术，不会有真君下凡，可这最后一次，神界真君会亲自下界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