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171)
作者:枝呦九
“如今过去快有二十年了,无人提及此事,也无人提及我的父亲,可我依旧记得,父亲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他并不是……并不是后人口中说的那种无能之辈。”
所以每回去看父亲,他都伤心得不行。
“他曾经也是一代名将——如今呢?母亲怨恨他,大嫂也怨恨他和三哥,他们每日跪在那座道祖跟前,还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伏在桌子上痛哭不已。
郁清梧安抚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四叔,且看开些。”
四老爷:“看不开又能怎麽样呢?如今已经败落了,我只恨自己没有用,撑不起门庭。”
他又喝了几壶酒,痛哭一番,这才睡去。
这场回门宴便如此结束了。三少夫人过来送兰山君,轻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你三哥哥下旬就走。”
兰山君握着她的手,“三嫂嫂,你能够这般决断,必有后福。”
三少夫人抿唇笑起来,“已然这般了,若是还不挣扎求救,难道还要等着别人救我不成?”
她道:“只是家里有些事情,确实是要有个明白人,若是求到你面上,还请看在一家人份上,别与我们生分了。”
兰山君:“这是哪里的话?”
等上了马车,她感慨道:“三嫂嫂也不容易。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难得。”
郁清梧回神应了一声。兰山君好奇,“你在想什麽?”
郁清梧便把四老爷的话说了一遍,斟酌道:“我在想,其实四叔说的也有些道理。”
兰山君:“邬庆川是如何跟你说的呢?”
这般的大事,肯定是要略知一二的。
郁清梧就道:“邬阁老说,当年先太子一案,朝廷本就不稳,当时无人可用,也不敢乱用人,所以才用的你父亲。”
兰山君仔细想了想,“倒是也说得通。”
但她确实对镇国公父子没有什麽好印象,道:“我只见过他们一次,并不曾听他们说过什麽。瞧着他们的面相……”
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郁清梧见她又开始钻牛角尖一般回想,可不敢伤她的神,不然便是罪过了。他立马道:“山君,看外头!”
兰山君一愣,撩起帘子看,“怎麽了?”
郁清梧的口舌一碰见她就不利索了,正好有卖糖葫芦的经过,他僵硬的道了一句,“外头有糖葫芦。”
兰山君不解其意,“你想吃?”
郁清梧:“……哎!”
兰山君好笑,“男人爱吃甜食,也不是什麽羞耻之事。想吃就吃吧。”
她叫车夫停下来,跟随行的引秋道:“去买两串糖葫芦回来。”
而后顿了顿,又道:“我想吃糖葫芦了。”
引秋笑着道:“夫人等等奴婢。”
她又没问是谁想吃。
但她把一草柱子的糖葫芦都买了回来。
钱妈妈瞧着了就道:“哟,这是谁想吃啊?”
买这麽多?
引秋:“是夫人想吃。”
郁清梧一直没有说话。
——不利索的东西,还有什麽用呢?
此后几日,他上朝下朝,与从前并无大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上床下床,都要铺被收被。
与山君才住几日,他竟也觉得这种日子不错。
除了没有同床共枕,与真正的夫妻又有什麽区别呢?
男人不该沉迷于床笫之间,想些有的没的,如他这样一心一意只在心里想着山君的才算是真心。
他如此想一番,日子便更好过了。
倒是兰山君忙得很。
她如今每隔五日就要进宫教小郡主刀法,还因搬了新家,邀请了之前相交好的姑娘和少夫人们过来聚一聚。
秦娉婷是最快来的。赶着开席之前,她还要跟兰山君说一说宋知味的事情。
她道:“苏姑娘躲出洛阳了!”
兰山君给她倒茶,“真躲出去了?”
秦娉婷:“那当然了!这还不躲?有了咱们两个人在前面摸着石头过了河,后面的人还敢上他家的当?反正苏姑娘眼看躲不过,连夜跑了。”
兰山君哭笑不得,但也解气,她缓缓道:“这样的人,谁敢嫁呢?也不知道肚子里憋的是什麽坏主意。”
秦娉婷:“是啊。哈,如今宋国公夫人怕是要急死了。”
……
宋国公夫人确实很急。连着说了三个姑娘,三个都拒绝了——其中两个马上定了亲,剩下一个好嘛,直接跑了。
出洛阳了。
消息传出来,她气得摔碎了一屋子的茶具和花瓶,在家里骂道:“以讹传讹之人,实在可恨!”
又对着宋国公哭,“好生生的,你做什麽想不开要我去说苏家的姑娘?她一瞧就是克父克母的命相。我本不愿意,你却硬要我去说,说什麽苏家合适,现在好嘛,咱们家真成了洛阳城里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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