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54)
作者:慵不语
月光的清辉洒在屋檐上,如同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让人瞧着只觉透亮清澈,心思也亮堂了。
江晚月对着月光轻轻笑了笑。
朋友带来的家乡锅具,煮出的面热气腾腾,一口一口吃着,好像让她又重新拥有了力气。
足以回家的力气。
她想回家。
回被父亲,母亲,外祖爱着的家,被友人牵挂,被乡亲环绕的碧胧峡。
出嫁那日,碧胧峡渡口,外祖亲自为她披上斗篷,语气沉沉:“晚月,你是外祖娇养大的孙女,不是送去京城受委屈的,在京城但凡受了委屈,定要告知家里。”
当时江晚月弯眸,轻轻笑了。
她去京城,是嫁给喜欢的人,这是上天的成全,怎麽会是委屈呢?
她还是太幼稚了。
因为她太过喜欢,因为只有她喜欢,这门婚事,才会有数不清的委屈。
江晚月慢吞吞吃着面,眼泪无声滚落,落在碗里,落在手背上。
一滴一滴,滚烫灼人。
江晚月擡眸看月亮,月亮的轮廓也模糊了,宛若轻云遮蔽。
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父母夜登碧胧峡周边的高山,想去山顶看月亮,江晚月走到半途,因为太累想要放弃,父亲笑着鼓励她道:“月月,你既想望月,怎能怕累怕难半途而废呢,咬咬牙,登顶后定能看到美景。”
她咬着牙往上攀爬,一步一步,离月亮似乎越来越近,等到山巅,月亮如巨大银盘呈现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那确是她未曾见过的美景。
父亲笑道:“月色在山巅,一心抵万难,”
一心抵万难。
江晚月之前总是想,爱人也该如此。
所以她咬牙忍泪,如同靠近高悬天际的月,一心一意,一步一步靠近高不可攀的谢璧。
可爱人和爬山是不同的。
山上月悬于天际,无心无牵,不偏不倚,不必也不能向旁人靠拢。
可爱意却是要回应和偏爱的。
若只任由她一人翻山跋涉,才能去靠近,那她半途而废又如何?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轻纱薄光,江晚月莹白脸颊泪痕未干,平素藏在眸底的清冷倔强却一点点溢出。
这些时日,她能察觉出谢璧对她态度的转圜改变。
微末的瞬间,宛若一丝丝光,对今夜之前的江晚月而言,这些微光甚是诱惑——仿佛只要她继续在谢家熬着守着,也许真的到十几年之后的某一天,生儿育女,水滴石穿,谢璧会习惯她的存在,对她也会生出厚重的爱意。
到了那时再遇险,可能他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自己。
江晚月唇角轻扬,勾起自嘲的弧度。
用半辈子的遍体鳞伤,换得在他心中的份量。
可叹,可怜。
如此得来的爱意,她不要也罢。
江晚月擡眸,任由晚风吹起她轻柔的发丝,向天际缓缓举了举酒杯。
山巅的月色很好,但她不想去看了。
若父母有灵得知,也定会为她的决定而欣慰吧。
江晚月下定了决心,心头反而如拨云见日。
只是眼下还是要回一趟谢家,即便要和离,也该有个章程。
*
这日一早,谢璧揉了揉一夜未眠的通红眼眸,草草用了几口膳食,準备和崔漾顺着西河畔的人家寻江晚月。
他正满心沉重思索着,忽听前院响起一阵喧哗。
谢璧擡眸,还未出言,便看到竹西一路小跑而来,语气颤抖欣喜:“郎君,郎君,夫人回来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夫人回来了。
简短的一句话, 竹西带着颤意说出口,那颤意又瞬时渗到谢璧心尖。
谢璧僵了一瞬,随即心跳加速, 擡步走去前院, 谁知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崔漾和竹西忙把谢璧搀扶起来, 未回过神, 谢璧已大步去了前厅。
江晚月真的回来了。
喧嚣的衆人围着刚下马车的她, 愈发衬得人群中的她沉静端庄。
她穿了一身简洁温婉的天青色罗裙, 乌黑若绸的长发用一支干净的玉簪盘起,若遥遥远山,淡雅朦胧。
江晚月被人簇拥着走进谢宅。
谢璧匆匆走到前院, 站在衆人外,眼眸一瞬不移的盯着失而複得的妻。
明妈妈抹着眼角的泪, 轻声道:“夫人啊,您总算回来了,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 老太太这些时日惦记着您, 日日拜佛吃斋, 寝食难安呢。”
江晚月点头道:“母亲是在佛堂吗?”
谢璧回一步一步走上前,擡手, 牢牢握住妻的手腕, 双眸定定望向他失而複得的妻。
江晚月一怔。
她似乎从未被谢璧这麽认真瞧过,不由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