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29)
作者:慵不语
但江晚月动手做些事,便觉开怀。
总算在遍地仆役的谢府找到这桩事,江晚月仔仔细细将花盆摆放完毕,就听到谢璧连同一个少年说笑的声音从大门遥遥传来。
谢璧长身玉立的身影走过门廊,他身边的少年是常和他一起上下朝的崔漾。
身为内妇,要避外男,江晚月提了裙摆,匆匆躲到花窗后。
两人联袂而来,走至廊下时,雪影上前请了安,笑道:“公子,京郊张家送的春花到了。”
谢璧还未开口,崔漾已对着廊下的玉兰海棠,笑个不止:“这不是民间常说的什麽玉堂富贵,君白你素来清雅,何时也做下这等俗事?”
东都以直白浅陋为煞风景之事,难以想象谢家竟会将廊檐下的花摆放得如此粗浅。
谢璧脚步顿住,声线仍是淡淡的:“想必是不晓事的家婢所摆,撤了吧。”
雪影似是略有窘迫,低声提醒道:“公子,这是夫人亲手所摆。”
崔漾开怀大笑的声音传来,他打趣道:“夫人虽美,却是焚琴煮鹤之流,君白你最厌粗鄙之人,成了这段姻缘,心里可委屈失望?”
谢璧低低笑了一声,江晚月心头发紧,她呼吸停滞半晌,才听谢璧清淡的声音道:“遵先人之命成的婚事,本无所待,何谈失望?”
崔漾又是一阵笑传来,两个人渐渐走远,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麽。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
江晚月独自站在廊下,指尖蜷了蜷,这才察觉到双手颤抖得厉害,手心有了薄汗。
向来温煦的春风,吹在身上也能冰冷彻骨。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谢璧对他们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的看法。
无所期待,不必失望。
那她一次次的失望心冷,是不是源于对这段婚事,期望太多?
江晚月鼻尖发涩,她擡手,擦了擦眼角。
他们二人之间是不公平的,这份不公平不仅仅因了二人的家世,更是因了这门婚事,于她,是承载了一生最炙热的期盼,于谢璧,却是按部就班的奉命而行。
日头渐渐偏西,经谢璧一说,方才自己认真摆在廊檐下的花盆已被丫鬟们匆匆移走,唯剩两株海棠,细嫩的花瓣在春光中舒展。
江晚月麻木走回院子,心头空落落的。
从前在碧胧峡,十几岁的她和好友一起看了很多话本子,在故事的最开始,女子一腔癡心,男子无动于衷。
不过没关系。
总有一日,男子会被女子一点一滴的靠近所打动,倾心以待,珍之重之。
如同她的父亲和母亲。
如同江晚月预想中的她和谢璧。
她喜欢故事的结局,固执的相信,爱可敌万难。
可她没想到故事的过程这麽难,这麽苦。
喜杯上的祝词,廊檐下的花……
民间称颂的玉堂富贵,到了富贵已极,百年根基的风雅门户,无疑是一场笑话。
一次一次向他靠近,拼命想要融入的自己……
何尝不是另一个蹩脚的笑话。
他的友人,说她是粗鄙之人。
谢璧在春阳下含着淡然的笑意,未曾有一句反驳。
头一次,她觉得他的笑能如此伤人。
江晚月呆坐了半晌,提着烛灯,独自来到了陈旧的小木舟中。
她的乌篷小木舟,被安置在谢府最不易察觉的角落。
江晚月提灯,弯身进入船舱,淡淡月光透过窗洒下,低矮的船舱内有个小小的柜子和木床,江晚月将烛灯放在柜上,环住膝头,独自坐在暗影里。
船梁搭建的一方天地,是父亲亲手所建,曾经,父亲在船头吹笛,母亲抱着她唱着童谣哄睡,待到睡醒后,她才会发觉,已经被人抱到了温暖的卧房。
船舱旧木头的味道潮湿陈腐,让她的心渐渐安稳。
江晚月很想睡到此处,可她长大了,知道无人将她带回房中。
强撑着从困倦中清醒,江晚月提灯从船中走出。
谢璧站在阶下,望见妻持灯走来的身影,才放下心。
他早已习惯了妻等在卧房,今日未曾见到她,心中正忐忑,瞧见提灯走来的纤细身影,心绪才渐渐平稳。
谢璧看向江晚月:“去何处了?”
江晚月不愿将去处告与他,笑了笑,模糊道:“随便走走,外头风大,郎君快回房吧。”
两人并肩进了卧房,谢璧在烛火下瞥自己的妻一眼,才蓦然发觉江晚月近一段面色似乎总是苍白孱弱的,他拉了拉身上的锦被:“已经立春,怎麽还没换下厚被子?”
江晚月怔了怔,道:“看天色还要再冷几日,我……生性畏冷,再盖一段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