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170)

作者:慵不语


谢璧颔首听着,心里倒是很奇怪,不晓得此人为何会对他说起难处。

他如今是在潭州,但他并不愿接手此等事,更何况这等事劳民伤财,伤人性命,今年有了祥瑞,是不是明年还要,皇帝的生辰日有了,皇后的呢?

如此越来越穷奢极欲,倒不是卧薪尝胆,认真备战的模样。

秦公公话锋一转道:“毕竟上次拿到彩尾鱼,还是从你家丫鬟手中得来,我记得那还是冬末春初,冬日是如何将鱼采来的……你可知当时的场景?究竟是找了谁去捕鱼,可是在潭州找的人?”

谢璧一时错愕,彩尾鱼不是秦家捕来的吗?

谢璧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记错了吧,怎麽会呢,我家人怎会做这等事,”

“我记得就是你家人给的啊。好像……好像是个叫秋璃的姑娘。我们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当时她说是谢府为了给你求情嘛,特意去捉的,我们才收下……”

谢璧喉头突然被扼住,他全身轻颤,缓缓握紧手掌,因用力过大,手背青筋暴露。

“谢大人……”秦公公很是惊讶,犹豫道:“你看那彩尾鱼……”

谢璧听不清他说了什麽,周遭的人和事如同漂浮在水面上,迷蒙不清,他将手掌紧握又松开,勉强保持着平静的模样,强笑着应付几句,缓缓走出蔡宅。

出了门,全身的力气似是霎时被抽空了,谢璧扶住墙沿,往事如刀,一幕幕掠过心头。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从大理寺回家后,她忽然变得苍白羸弱,如同大病了一场,却笑着说是吃食不适,让他莫要担心。

怪不得她突然极为怕冷,春日总要盖着厚被子,夜里还会偶尔颤抖,似是在梦魇中挣扎……

怪不得她开始惧水,所以那夜她未曾逃脱,差点真的丧命于水中……

所有的迹象指向同一个答案,彩尾鱼是妻在严冬时,亲自去九悬湾捉来的。

清晰的,无可置疑的事实,让所有的疑惑和蹊跷,都瞬间有了答案。

谢璧全身泛起凉意,他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他的妻,为了救她,竟然真的只身去了九悬湾。

她不知东都门路,也不晓得权力博弈,唯有一腔孤勇。

因了爱他而有的一腔孤勇……

因此,她暗中独自离府,冒着风雪严寒,一个人去了千里之外的冰封河边。

谢璧不敢去想,江晚月是怎麽独自在那等严寒酷烈的激流中,寻那小小一尾鱼的……

她定然无比恐惧。

要有多少爱意,才足以战胜那些恐惧啊……

而他谢璧,何德何能……

半晌,谢璧察觉出真实的窒息感,才想起一时只顾心痛,竟忘了呼吸。

谢璧如同被抽光所有力气,一步一步,眼眶湿润,走在大街上。

他不想回谢家,也不愿看到熟悉的人。

他沿着街,找了个无人知晓的酒店。

一进门,谢璧就要了很多坛上好的酒。

他对着碗口喝了几口,酒液淋漓,可他不管不顾,只是喃喃道:“真傻……真傻……”

她真傻。

明明早该知晓他这等长在权贵之家的人,不在意真心,可她偏偏孤注一掷的把真心尽数给了她……

她真傻。

就算真的想要救他,也有无数种法子,可她偏偏选了最不顾自己安危的方式。

……

谢璧边喝酒边苦笑。

他记得,当秦婉将画着彩尾鱼的画给他,她曾轻声质疑,说彩尾鱼不是这般模样。

那时他还曾经奚落,说江晚月怎会知晓彩尾鱼的模样。

她如何会不知晓呢。

彩尾鱼本就是她亲自捉来的啊……

谢璧心尖颤颤的,溢出难耐的酸涩,缓缓上涌,鼻腔和眼睛都被无尽的悔恨淹没。

他难受得想要流泪,可偏偏一滴泪也流不出。

谁能知道……他究竟该怎麽去做?怎麽弥补……

他情愿为她做所有的事。

可她如今,什麽都不缺了。

她用离开后的日子,直白又残忍地告诉了他,没有他谢璧,她反而过得更好。

谢璧踏着凉如水的月光,神情恍惚,辗转回了家。

这些时日,他给她写了很多信。

他把每封信都写得很长很长,长到如同夫妻间对烛夜话,絮絮日常琐事。

写信的时候,他可以骗自己,他是在给他的妻写信……

可她早已不是他的妻了……

可他们还是夫妻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说起日常……

可他又怕,他怕他说得太多,弄巧成拙,反而因不知分寸,惹了她厌烦。

在东都时……在东都时她就是如此对他的啊,只要在家宅之中,她似乎永远跟在他身后,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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