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264)
作者:空留
计晖之前想的是什麽?时不虞代入计晖的角度,他应该在想,皇上知道兇手是谁,这才不允他们再往下查。计锋知道兇手是谁,所以气得病倒了。所以他虽然在沉棋面前觉得愧疚,可他心里对这个结果是接受的,他的身份决定了这一点。
说完那句话后变脸色,那这句话里,一定有触动他的地方。
‘他最好是真敢来找我麻烦’:这句话明显带着气恼。
‘我正想看看是谁这麽不做人’:这句,说明他希望对方露面,让他知道对方是谁。
‘气得叔父都病倒了’,这句……
时不虞细想计锋这个人,从白胡子的形容里,他年少时过得并不容易。
皇后生他难産过世,父皇厌弃他,他是在兄长护持下长大的。但兄长是中宫嫡出长子,身份自出生起就与衆不同,每天从早学到晚,就没个轻松的时候,对他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宫里那些吃人的手段让他吃尽苦头。
后来那些人为了对付啓宗,没少拿他当枪使,在那样的生长环境里他都闯过来了,如今千帆阅尽,皇室中出几个不是人的东西,不可能将他气得病倒,毕竟那些个魑魅魍魉他见多了。
能气到他的……
时不虞朝着阿姑笑了,计锋,知道了。计晖会变脸色,应是想到了计锋的厉害,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万霞也笑,朝她打了个眼色。
时不虞往旁边一瞧,顿时回过神来了,忙行礼道歉。
齐心不以为意,率先往里走,笑问:“这是想到什麽了?”
进了屋,见周遭也没有下人,时不虞道:“想到,宗正卿应该知道真相了。”
真相啊!
回到沉棋屋里,示意其他人都退下,齐心才问:“真相,是什麽?”
时不虞看向他。
“我虽然老了,但心还不盲。年轻时论说史书,沉棋对血溅朝堂那等事从来都最是不屑,说那实在是无能之举,可他如今却做了同样的事。那麽骄傲一个人,若非走投无路,看不到半点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希望,怎会去做那他曾经觉得无能之事。”
看着沉睡的人,齐心坐下来,示意时不虞也坐,轻笑着道:“你踏入这一潭浑水,想来我那学生也不是岸上之人。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便是我想,以我和他的关系也是洗脱不清的。”
“言十安视您如父,真到了那日,定会护您一家安全。”
“他能做到?”
时不虞毫不犹豫的回道:“我相信他能。”
齐心又笑了:“这信任倒是难得。”
“您的学生,您最了解是什麽秉性的人。”
正因为了解他才会更加担心,齐心轻叹一口气,人一辈子没有起伏,没有波澜,没有淩云壮志,能平平顺顺到老就是最幸运的事。可多数人都不满足于此,于是种种折腾,吃尽苦头,他怕他这个学生也要栽几个跟头才能稳定下来。
“罢了,折腾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一撑他。”
。
第200章 拂尘印记
计晖直奔永亲王府,原以为会和今早过来时一样被拒,却没想到不等他多说半句,门房见到他便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
他不由得想得更多了。
永亲王计锋,是啓宗唯一亲封的亲王,也是现存唯一的亲王,封号为永,可见兄弟两人关系之好。
计锋也从不曾辜负兄长对他的信任,唯兄长马首是瞻,帮皇兄守着这江山,管着里里外外的皇亲国戚。
和他关系亲厚的侄子登基不足三年突然过世,也是他按住皇室宗亲,不允他们从中搅和,尽快将皇权过渡到新皇身上,那时候,已经无关于他喜不喜欢,支不支持新君,而是要尽快稳住江山。
计锋持仗支撑着身体,擡头看向神龛上的灵位,阿兄啊,弟弟这副行将就木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若再生动蕩可如何是好。
听着脚步声,计锋笑了一声,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还不算慢。
计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看着里边的摆设愣住了。
皇室衆人皆知,叔父在王府里专门给啓宗僻了一间灵堂。日日香火不断,初一十五吃素,每年阴生阳寿的日子更是亲自操办,但他从不邀任何人前来,连皇上都不曾进来过。
可如今他却进来了!
“去上柱香。”
计晖忙拈香点上,磕了头后插入香炉,一擡头就见着了灵位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先兄计渊之灵位。
没有这样那样的尊称,只一个早不知多少年不曾有人喊过的名字。
他突然就懂了,叔父一个行事从不留人把柄的人,却不管皇上是否多心,执意在家设一个谁都不许进来的灵堂,他只是简单纯粹的想有一个拜祭自己兄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