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58)

作者:第一只喵


周遭再又恢複了平静,星子暗淡,月色清透,裴羁按辔停住,默然伫立。

他的心魔,比他预料的,更甚。

原以为重複两年前的情形,听她像两年前那样唤他哥哥,让她如两年前那般轻轻吻他,那些执念便会烟消云散,可事实却是,他此时的失望不甘,更甚于往昔。

假的真不了。当她错认他是窦晏平时,那个吻怀着羞涩带着热烈,冷心如他,也能感觉到其中无尽的情意,可今夜的她,拙劣、生硬,连模仿都称不上。又让他如何能够剜掉心魔。

加上一鞭,催着照夜白向大道上驰去,夜风凉凉地吹着,缭乱的心绪一点点平静。再晾她几天,等她认清谁是主宰之后,她会知道该怎麽做。

三更时分,侍从还不曾带回裴羁的消息,苏樱吹了灯,掩门睡下。

看来这一两天之内,他是不会回来了。他的怒恼到底是因为什麽她到现在也没猜透,今天的一切太过突然,让她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一想起来心里便刀扎一般的痛楚。

那样的裴羁,她以为浑浊世间少见的君子,甚至还幻想着他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但,事已至此,哀伤自怜都是无用。他既要她,那麽这几天叶儿应当不会出事,他把她独自一个关在这里,又拿捏着叶儿的性命,他一向手狠,不让他消了气,他不会救叶儿。

眼前蓦地闪过昏暗中他半掩的侧脸,苏樱低低笑了一声。

原以为这麽多年夹缝里求生存,看人看事总会有几分準头,却原来连裴羁,她都看错了,大错特错。

他跟卢元礼没什麽不同。对付好色的男人她总是有经验的,她会想到办法,对付他。

三天后。

裴羁在黄昏来时,独自走进别院。

书房大门虚掩着,内里空无一人,几案如前次离开时一般摆设,连摊开的书卷都停在同一页,就仿佛这整整三天的时间,只是弹指一挥间。

让他有些紧绷的心情,突然轻松下来。

是她安排的。她果然狡诈,已经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慢慢在案前坐下,来时饮了酒,如两年前一般,甘甜清冽的梨花春,唇齿里带了酒香,渐渐的,满屋里也都是。

日色一点点西斜,从窗前拖到墙上、墙角,影子暗下去,模糊了,与昏暗的天光融为一体,裴羁垂目坐着,袍袖半掩。

来时的紧绷渐渐又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了,她不该让他等这麽久。紧跟着,听见了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

她来了。

闭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翘起。

苏樱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闪身进来。

淡淡的酒香中,案前的裴羁垂头坐着,袍袖半掩侧脸,一如两年前,一如前天。

让她原本沉甸甸的心绪,突然就有些想笑。

若论装腔作势,原来君子裴羁,也与市井小人没什麽区别。

轻着步子走近,两年前的情形不断头地涌进脑海里。她怀着忐忑,期冀,有几分孤注一掷,又有几分羞涩和欢喜踏进书房,她看见了书案后的人,她俯低身子,唤了声哥哥,吻上微凉的唇。

苏樱在案前停步,俯身,手抚上案前人的肩,能感觉手底下极轻微的一颤,他长长的眼睫微微一动。

他想像两年前那样,那她就如他所愿,至于他为何要如此,她也懒得探寻,无非是场交易罢了。

苏樱俯身,低低唤了声:“哥哥。”

哥哥。合着喟叹,在心里无声追随。裴羁闭着眼睛,嗅到幽淡的女儿香气,一如两年前,他藏在记忆中的一样。

手搭着脖颈轻轻抱住,苏樱凑近,嗅到裴羁唇上的酒香,该吻的,却在最后一刻迟疑,窦晏平的脸突然跳出来,让她一剎那间,湿了眼角。

裴羁等待着,直到失去耐心,擡眼,在昏暗的天光里,看见她微红的眼梢。

她哭了。她在想窦晏平。

让他一下子怒恼到了极点,狠狠攥住她的下巴,重重将人拉进怀里。

苏樱从高处落到低处,他低头迫近,吻了下来。

***

辗转,研磨,反複。呼吸交换,唇裹着唇,久违的甜美滋味,重又回到口中。因为不熟练,因为迫切和怒恼,这个吻生涩又莽撞,裴羁在摸索的间隙里擡眼,看见苏樱睁得大大的眼睛。

湿的,微微的红色,迷茫,抗拒,也许还有愤怒——山洞里她吻窦晏平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心头陡然一阵焦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苏樱重又落入黑暗中。眼睛紧紧闭着,感觉到他微凉手指的压迫,酒香充盈,从鼻尖,到口腔,很快整个人都染了他的酒,身体僵硬着,又似中酒般不听使唤,他压低来,笨拙的摸索,带起一阵阵强烈的厌恶,让她忘了理智,用力将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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