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54)

作者:第一只喵


怪道一直寻不见叶儿,原来是去找裴道纯了。除了那把匕首,她还藏着这一招后手。裴羁垂目:“我自有安排。”

迈步进门,点亮案上白烛。她搬出裴道纯,是想要震慑他,可他这一生,怕过谁人。“进来。”

苏樱不想进,又不得不进。耳边蓦地响起那时他古怪的问话,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可她此时,哪里有别的选择。

提着裙角一步步迈上台阶,每走一步,灯光愈亮一分,裴羁的脸便愈加清晰一分,长眉凤目,鼻若悬胆,嘴唇的形状清晰利落,为他温雅的容貌添几分杀伐决断的淩厉,像图穷匕见,藏在卷轴里的刀。“阿兄。”

裴羁掩上了门。

回头,她站在书案后面,手扶着桌沿,颤微微一双眼看他。

她仿佛很怕他,也很警惕与他的接近。她待他既不像对窦晏平那般缠绵柔情,也不像对卢元礼那般刻意引诱。他倒宁愿她像对卢元礼那样对他,至少那样,他心上的毒刺,就不会愈扎愈深。

“睡吧。”伸手拿起案上银灯。

第24章 第 24 章

降真香气一霎时逼近, 他的脸近在咫尺,隔着跳蕩的烛光,与她相对。苏樱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极力镇定着向后退:“阿兄。”

裴羁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映在烛火里, 铺天盖地压下, 她在躲, 极小的幅度, 不动声色远离,让他的焦躁突然便达到了极点。

这不是他预料的结果。他处心积虑, 不是要给她安乐之地, 好让她躲开他。

伸手, 挨着她的身体, 向她身后。

苏樱一下子僵住了,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 离得太近,连他眸子里她瑟缩的身影都看得清, 书案与他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将她牢牢禁锢在其中,他低着头向她, 烛火从身前映照, 纤毫毕现的压迫, 而她被迫仰望, 在恐慌与犹疑中努力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兄。”

什麽阿兄, 他想听她唤哥哥,如那个傍晚一样。裴羁猛地松手。

银灯落在身后架上, 他转身离开,甩上了门。

袍袖带起风,门扇落回来闭上,扑一声响,他走了,屋里突然安静到诡异,像个死沉沉的囚笼,将她吞噬在其中。苏樱透不过气,用力推开房门。

外间冷冽的空气一时都闯进来,他素衣的背影在夜色中一晃,走出大门。

风起了,吹得廊下的素纱灯笼来回摇蕩,黑衣的侍卫隐在夜色中,牢牢守住各处出口,陌生的婢女捧着银盆巾栉快步走来,向她福身行礼:“郎君命奴等服侍娘子洗漱安寝。”

苏樱定定神,向后让出路径:“进来。”

到这时候呼吸才长长短短透过来,才听见心髒剧烈跳动,砰砰的声响。她确定方才从他眼中看到了什麽,但,那是裴羁,那样君子风标,让她敬畏让她向往的裴羁,怎麽可能?

中庭。

裴羁越走越急,袍袖带着风,连自己都难以说清的燥怒。

她竟丝毫不準备与他有什麽瓜葛。

美色,不是她一向最擅长使用的利器麽?她对谁都可以笑,都可以投怀送抱,唯独对他不行。若是换了窦晏平,此刻她早就扑进怀里,娇声软语,央求着给她想办法了吧,她对他,偏是有骨气得很。

“郎君,”张用迎上来回禀,“长安县收审了此案,卢元礼当堂指认苏娘子是兇手,叶儿是帮兇,阿郎阻拦不住,县中已经将叶儿下狱。”

“报于她知。”裴羁脚步不停,越过张用。

还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吧,总觉得还有出路,那就让她明白,她哪里还有什麽出路。

张用看出他心情不佳,本来还想说崔家也被卢元礼指证,叶儿身上带伤在狱中无人照管,此时也都不敢说,只道:“是。”

裴羁快步走向书房。卢元礼拿叶儿开刀,为的是逼她现身,着到了她,也就知道了今夜动手的人是谁。但,那又如何?他能斩卢元礼一只右手,也就能斩他项上人头,今夜留他性命,无非因为留下他比杀了他更有用。

推开房门,在黑暗中重重扯开领口。

但她对卢元礼那个武夫,都肯亲近。

那样轻轻点着他领口。那样勾着他的脖子,红唇款送,语笑嫣然。

啪!解下佩剑拍在案上,裴羁心中一凛。他几时,竟堕落到与卢元礼相提并论了。

女色误人,竟至于斯。

起身,慢慢系好领口衣带,推门出来。

廊下侍卫闻声回头,裴羁沉声吩咐:“回府。”

长安县衙。

叶儿趴在女监地上的干草堆里,腰背上受了笞刑,此时伤口肿胀渗血又无人医治,苦楚不堪,裴道纯隔着小窗低声叮嘱:“你先忍耐一晚,我正在想办法,一定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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