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25)
作者:第一只喵
可她真的怕了,怕到宁可放弃他的庇护,远远逃开。
裴羁回头,看见苏樱低垂的长睫,她神色与以往没什麽两样,可她竟拒绝了他。她有变故,是什麽?“无妨,送你一程。”
今日须得走这一趟,他要一条一条,断绝她的退路。
他的心魔,他亲手来斩。
***
崔琚接到通传时大吃一惊:“裴羁来了?快快有请!”
昨日窦晏平还好,虽然身份尊贵,到底只是后辈,但裴羁不一样,他深受太和帝倚重,在魏博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传言说下一任节度使或许就是他,是以他虽然年轻,崔琚也不敢托大,急急起身迎到门前,就见街角处人马一簇,裴羁跟在苏樱车边慢慢走来。
竟然真的是他。便是当初裴崔两家做亲之时,他也从不曾登过崔家的门,更何况后来和离还闹得那样难看,可他如今为了苏樱,竟然亲自来了。崔琚退回门内,正要吩咐相迎,忽地看见裴羁勒住了马。
车内,苏樱擡眼,对上裴羁低垂的凤目:“阿兄?”
身后马蹄声急,卢元礼几乎是一眨眼便沖到了跟前:“妹妹走得好急,也不等我送送你。”
热烘烘的男人气味劈头盖脸砸下来,苏樱下意识地向裴羁身边躲了下,他垂目看她,语声幽淡:“不问问晏平的情形麽?”
流云恰在此时遮住日色,他的脸有一霎时隐入昏暗,苏樱的呼吸猛地一滞。黄昏,书房,案前垂首坐着的人,此时此刻,蓦地与他重合。
第12章 第 12 章
脑中似有无声的尖叫,锐利细密,无休无止,苏樱四肢冰冷着,一动也不能动。许久,也许只是一瞬,此时已完全感知不出时间,只觉恍惚沉闷,似有什麽从极远处飘来:“妹妹。”
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稍稍擡起眼皮,是卢元礼,从马背上俯身向她,绿眼睛带着嘲弄:“我也想问问你,窦晏平怎麽又没来?”
苏樱说不出话,后心里冒着冷汗,怔怔望着裴羁。流云散去,日色恢複了明亮,那令人惊惧欲死的相似此刻消失了,他沐在阳光之下,萧萧肃肃,如山巅雪,松下风①。
不可能是他。绝不能是他。苏樱听见自己干涩的语声,像失了水的鱼,挣扎着不肯认命:“窦郎君说他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
裴羁垂目:“昨日南川郡主从遂王府带走了晏平。”
随即闭门谢客,郡主府内外严加戒备,音信隔绝。但他早早安排了人手,因此知道窦晏平绝食了,自昨日午间至今粒米未进,以此要挟南川郡主答应他与苏樱的婚事。
苏樱余光里瞥见卢元礼侧耳听着,身后不远处崔思谦按辔上前,分明也是在听。可她不能让裴羁再说下去,崔家肯收留她全是指望她能嫁给窦晏平,若是知道南川郡主如此反对,又怎麽肯在她身上下注?极力挣扎着,一点点找回神智:“遂王殿下极是疼爱窦郎君,不会有事。”
“那就好。”裴羁颔首。
拨马向后,崔思谦察觉到异样,连忙上前询问:“裴郎君不到寒舍坐坐吗?”
“有些公务,”话已点明,崔家和卢元礼必定会追查窦晏平的情形,这崔家,她待不住,“先走一步。”
照夜白撒开四蹄载着他远去,卢元礼笑起来:“窦晏平来不了,裴羁也走了,好妹妹,到最后还是我陪着你。”
裴羁走了,可他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麽。苏樱沉默地坐着,他从不做无用的事,那麽今天,为什麽突然来送她又突然离开,为什麽要当着卢元礼和崔思谦的面,提起窦晏平?
门内,崔琚带着失望,快步走回厅中坐下。裴羁走了,原以为他亲自送苏樱返家必是对她还有兄妹之情,这样看的话却又不像。
“崔伯父好呀,”卢元礼大摇大摆走近,“我来送送樱妹妹。”
崔琚顿了顿,不冷不热道:“辛苦。”
他并不想跟卢家人打交道。当初崔家与崔瑾断绝关系固然是因为崔瑾行为放纵,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卢家。崔家数百年士族,非名门望族绝不通婚,卢家却是胡人,崔瑾下嫁卢淮,根本就是辱没家声。
“舅父,”苏樱跟着进门,福身一礼,“儿回来了。”
崔琚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清瘦少年,是卢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婢生子卢崇信,末后一个是崔思谦,窦晏平并不在,若是他当真看重苏樱,今日难道不该亲自送她过来吗?失望越来越浓,崔瑾颔首:“回来就好,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去后面歇着吧。”
苏樱答应着正要走,卢元礼伸手拦住:“慢着!”
他挡在身前,一双眼乜斜着,看向崔琚:“我立刻就要啓程返乡,还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再见着樱妹妹,所以想向伯父讨个情面,让樱妹妹留下,我们兄妹叙叙旧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