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23)

作者:第一只喵


“你敢!”南川郡主怒道。

窦晏平没说话,迈步向外走去,南川郡主踌躇着,看向应璘:“父亲,你说晏平他会不会真的……”

“少年人性子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年你不也是这样吗?”应璘看她一眼,“如今这因果,落到你自己头上了。”

南川郡主抿着唇,半晌:“不会的,晏平不会这麽对我。”

她十多年含辛茹苦,独自一个把窦晏平拉扯大,他怎麽可能因为一个轻浮女子,让自己的母亲伤心?

“晏平正直真淳,你把他教养得很好。”应璘看着水面上漂浮不定的茶色,“但越是这样的孩子越容易执着,这件事不会容易办到,你还是有个準备吧,一味强硬肯定不行,再想想别的法子。”

南川郡主沉默着,许久:“再看看吧,若是不行,我亲自去见见苏樱。”

无依无靠的孤女,美貌聪慧,野心勃勃,她很清楚这样的女人想要的是什麽。

***

为着窦晏平那句话,苏樱一整天里心神不宁,夜里果然失眠了。

月色极好,透过小窗照得床前一片空明的水色,苏樱默默躺在枕上,一遍又一遍,反複回想当时的情形。

六月炎夏,流萤如火,白昼与黑夜交错之际,窦晏平饮了酒,在裴家小憩。

那时她已经处心积虑,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接近他。她很清楚窦晏平对她有意,一天几趟往裴家跑,她爱作画,窦晏平便时常送来名贵的画笔颜料,通过裴羁转赠。她爱去花园閑步,窦晏平每次都会同时出现,与她说说活,陪她走一段。他会为她做所有的事,除了向她表明心迹。

她知道窦晏平是不敢亵渎她。他太正直,便是婚姻也只会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路子,他必是在筹划如何说服家里上门提亲,可她心如明镜,他家里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她不敢再等,她决定由自己打破僵局。这第一步,要大胆深刻,要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要让他从今往后,都死心塌地爱她。

远处隐约有人声响动,苏樱擡眼望一,窗纸上清透的月色已转为灰蒙蒙的白,天快亮了,她竟这麽翻来覆去,一整夜未曾合眼。

这样不行,今天还得回崔家,必须打叠起精神,好好应对。

强迫自己合上眼,将千头万绪全都抛下,一点点陷进空白恍惚的境地。梦里依旧是纷纷乱乱,昏暗的书房,案前垂首坐着的男人,带着酒香的微凉双唇。是谁。是不是窦晏平记错了。

“娘子。”耳边有人轻唤,苏樱猛地醒来。

叶儿等在帐外:“老夫人已经起床了。”

平时都是她先起来,服侍卢老夫人起床的。苏樱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她素来利落,飞快地洗脸漱齿,也不要叶儿帮忙,三两下已梳好了头,来到里间卧房时,卢老夫人刚洗完脸,坐在妆台前準备梳妆。

苏樱上前拿过梳子,含笑道:“我来吧。”

卢老夫人从镜子里看她:“没睡好吗?眼底下发青。”

“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睡着,”苏樱轻着手劲儿梳着,小心翼翼将白发编进发髻里面不露出来,“舍不得离开大母。”

“我也舍不得你,”卢老夫人使个眼色,夏媪连忙递过一个小匣子,卢老夫人回头看着苏樱,“这是大母给你的,拿着吧。”

苏樱有些意外,推辞几句没推掉,只得接过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知是首饰还是什麽。她倒是没想到卢老夫人会给她东西。

“大母,”门外有男子的声音,“孙儿回来了。”

卢崇信。他前些日子与卢元礼一道送卢淮的灵柩返乡,竟也擅自回来了。

卢老夫人沉着脸起身,苏樱连忙跟上,卢崇信等在起坐间里,恭恭敬敬上前请安:“伯父安葬之事俱都安排好了,大哥一直不露面,族老们鼓噪不满,命我来请大哥回去主持下葬。”

苏樱默默听着。这理由挑不出毛病,卢元礼是孝子又是这一辈的嫡长,他不回去,卢崇信一个三房的庶子的确不敢做主下葬。卢老夫人点点头:“把卢元礼给我叫来!”

“姐姐,”苏樱听见低低的唤声,擡眼,卢崇信正看着她,“听说姐姐要走?”

他生得并不像卢家人,卢家是胡人,卢元礼几个都是高鼻深目眸带异色,唯有他相貌俊秀眸色偏黑,此时沉沉地望着,天然便是无辜可怜——可他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拦下她给窦晏平的信。苏樱看着他,心绪複杂。裴羁绝不会弄错,那麽就是她过去对卢崇信的判断,错了。“舅父命我回家。”

“可我舍不得姐姐。”卢崇信低着头,少年身躯单薄,个头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此时靠得极近俯身来就,是种依恋又微含压迫的怪异感觉,“这世上只有姐姐待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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