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228)

作者:第一只喵


苏樱弯了眼梢, 向他又是一笑。

以为他只是沉迷于她的颜色, 只是贪恋占有, 谁能想到, 裴羁竟然爱她。

那麽, 就是他的不幸了。

散席已经是未正时分,苏樱久已不曾在这种场合待这麽久, 觉得累,靠着车壁小憩,车子突然停住了,裴羁低头钻了进来。

“累了?”他轻着声音。

苏樱点点头,下一息他弯腰托住她的腰腿,轻轻将她抱起在怀里。

苏樱皱眉,有点抗拒,随即又释然,他靠着车壁扶着车窗,身体形成一个安稳贴合的坐垫,牢牢将她拢在其中,低声道:“睡吧。”

比起座位,的确舒适许多。苏樱闭上眼睛。

车子摇摇的重又开始起行,也许是累了,也许是他抱得太稳,也许是他身上的酒香熏得人昏沉,只是一瞬,苏樱便睡着了。

裴羁低头,满腔爱意翻涌着,轻轻在她唇边一吻。想着只是一下,却像嘴馋似的,怎麽吻都不觉得够,但她已经睡着了,他不能吵醒她。极力忍着,调动最大意志才能放开她的唇,怕她睡得不好,小心翼翼调整着姿势,让她的头枕住他的臂弯。

车声辚辚,马儿偶尔喷个响鼻,夹在午后的蝉鸣里,安稳得近乎梦幻。裴羁也觉得眼皮有些发沉,追随着她轻柔绵长的呼吸,自己几乎也要沉睡了,然而不能,他还得照应她,必须醒着。

将窗户推开点让空气流通起来,轻轻给她打扇,一下又一下。

苏樱这一觉睡得很沉,空白的,毫无梦寐的睡眠,待到稍稍有些意识时,觉得太阳仿佛有些刺眼,睁开眼,对上裴羁低垂的凤目。

头顶上是四面院墙圈出的天空,他们已经回到宣谕使府,大约是不想吵醒她,此时裴羁正抱着她往内院去。

身上懒懒的不想动,苏樱重又闭上眼睛,额上一软,裴羁低头吻她,轻柔着声音:“到家了。”

他抱着她稳稳向内,穿过中庭,走上台阶,卧房在东间最里,他一路行来,低声吩咐着摆冰盆,又吩咐送解暑的汤饮,他来到床前,打起帐子放她下去,苏樱忽地抓住他的胳膊。

不偏不倚,恰在他右臂的刀伤处。裴羁眉头一皱,她已经睁开眼,紧张问道:“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没有,”裴羁放她在枕上,怕簪环硌到她,小心翼翼替她除去,“你睡吧,我还有些公事,需要去一趟节度使府。”

所以他原本可以散席后直接留下,却为了送她,专门回来了这一趟。苏樱擡眼看他,方才那一下她也很确定,她抓到了他的伤口,不可能不疼的,他却一声不吭,硬是忍耐了。

是因为爱她吧,宁愿自己忍着,也不舍得让所爱之人有所负担。让她几乎要怜悯他了。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从此,高高在上的裴羁,将是她掌中之物。

苏樱在枕上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天热,你留神些,别中了暑。”

裴羁心尖一蕩,顺势向她手心里一吻,开口,粘涩留恋的语调:“好。”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苏樱安静地躺着,阿周送来了冰盆,隔着竹帘放在外面,这是裴羁交代过的,这样摆的话凉气能从竹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又不至于靠得太近太凉,伤了她的身体。

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他这麽事无巨细地看顾她的衣食住行,他为了娶她宁可受杜若仪的家法,宁可推掉田午的亲事,放弃成为魏博之主的机会,她竟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是爱她。

大约从前他待她太坏,而她又太知道自己的卑微,从不敢这麽想吧。

起身下床,吩咐叶儿:“让人请卢四郎过来一趟。”

叶儿走出去交代,很快听见张用隔着窗户,犹豫迟疑的声音:“娘子,是不是等郎君回来以后再去请?”

“现在就去。”苏樱擡高声音,“郎君那里,我来解释。”

从前她并不敢主动要求见卢崇信,怕惹裴羁生气,但现在,裴羁爱她。她会好好利用这一点,她彻底摆脱他的那一天,也许很快,就要到了。

节度使府。

裴羁快步走进书房,向田昱叉手一礼:“明公。”

田昱中午喝得多了有些醉意,方才已经睡下,听说他求见才勉强起身,此时还有些不清醒:“你怎麽又回来了?”

“有要事与明公商议,”裴羁关了门在他下首坐下,“方才我得到消息,建安郡王被贬代州。”

脑中昏昏沉沉的,田昱反应了一下才理清其中的逻辑,建安郡王应穆,他的妹夫,先前跟相王争储那位,既然争储失败,贬谪肯定是早晚的事,这算什麽大事?是不是他担心牵连自身,所以着急找他商议?拍拍裴羁的肩:“你放心,有我一天,就保你一天无事,我已经上奏聘你为节度使参谋,批複应该很快就下来了,等过阵子风声过去了我再去京中活动活动,官複原职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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