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169)

作者:第一只喵


“你妹妹如今是郡王正妃,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多少人等你拿她的错处?你做出这种事让她如何在郡王府立足?”杜若仪咬着牙,“如今相王入主东宫,你妹夫曾经议过立储,自然是要赶尽杀绝以除后患的,你妹妹本来就千难万难,你却在这时候,弄出这种事!”

裴羁顿了顿:“我会处理。”

“你处理得了吗?”杜若仪反问道,“天家之事,你能左右?”

裴羁擡眼看她,没有说话。

屋里又是长久的沉默,一墙之隔,阿周额上冒着冷汗,紧紧抱着苏樱。以为只是娶妻,却不想内中複杂曲折,竟有这麽多隐情,听杜若仪一样样说来,才知道娶了苏樱,竟要冒这麽大的风险,裴羁会不会反悔?

“周姨,”听见苏樱低低的声音,“咱们现在在哪儿呀?”

“邺城,”阿周不明白她为什麽在这时候问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裴郎君说明天啓程回魏州。”

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又不言语了。

卧房外。

杜若仪定定神。知道他一旦拿定主意,便绝不会再听人言,但事关重大,岂能任由他一意孤行?决定自己退让一步,好生劝一劝。放轻了声音:“三郎,从小到大你要做什麽我从不曾拦过,但是这次,你得听我的,落了那孩子,等过上两年,你纳她为贵妾也可,你若真是想娶,再等等,时机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请恕儿子不能从命。”裴羁知道她是行缓兵之计,“孩子要留,我会尽快与她成亲。”

明媒正娶,如梦中一般,将她迎至青庐,看她慢慢为他放下团扇。

他已经错过太多,这一次,不能再错。

杜若仪顿了顿:“你一定要执迷不改?”

“绝不更改。”裴羁擡眉。

“好。”杜若仪耐心耗尽。垂目,昏暗光线中,他萧萧肃肃的轮廓渐渐与裴道纯重合。曾以为这个儿子肖似自己,到头来才发现,他依旧只是裴道纯的儿子。冷冷道,“裴羁,你不孝不悌,罔顾人伦,一意孤行,你父亲自身不正,不能训诫你,今日我便亲自训诫。”

扬声:“来人,上家法。”

门开了,侍婢犹豫着慢慢走来,将怀中抱着的布囊双手奉上,杜若仪刷一下撕开布帛,露出内里两尺多长,三寸来厚,颜色深朱的荆木板。

裴氏家法。裴羁安静地看着,幼时开蒙,裴道纯曾取出这家法以为震慑,只是他从小到大从不曾有半点行差步错,是以这家法一直都是摆设,却不想在此时此地,重又看见家法。

“今日我便要行家法。”杜若仪垂目看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裴羁,你此时悔改,还有余地。”

裴羁低头:“儿子不会改主意。”

啪!杜若仪咬牙,重重落下一板:“逆子!”

卧房里,阿周心里扑地一跳,脱口道:“阿弥陀佛,他背上还有伤,怎麽受得了?他怎麽也不说一声?”

怀里的苏樱擡眼,沉默地看着。

卧房外。

啪啪!杜若仪又是重重两板下去,觉得打上去时仿佛有些异样,仿佛衣服底下还有东西似的,但此时大怒之中也无暇细究,又看他一言不发,明显并不準备悔改,下手太重,自己也觉震得手腕发麻,在愠怒中将家法交给侍从:“你来!”

侍从不敢不听,接过来轻轻打了一下,杜若仪厉声道:“用力,敢有徇私,一道处置!”

侍从无奈,也只得高高扬起,重重一板下来。

啪。裴羁低眉,一言不发受着。他不会落掉那孩子,更不会让她做妾。他已经错待了她,便是千倍万倍弥补也不能够,又如何能让她再受委屈。

啪啪。接连又是几板,十几板,几十板。背上的伤已经彻底撕裂,自己也能感觉到血肉模糊,一片黏腻,裴羁沉默着,将脊背再又挺直。

杜若仪死死咬着牙。知道他性子一旦决定就绝不会回头,但又盼着他能求饶,打在他身上,她为娘的,亦不是不疼。但他竟顽固至此,自始至终,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在激怒中夺过侍从手中家法,亲自又是重重一:“逆子!”

却在这时,看见深朱色的荆木板上,一点深浅不同的红色。

门外,张用终于忍不住,飞跑着进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郎君他背上有重伤,经不起责打,求夫人息怒!”

吴藏几个跟着跑进来,待要跪下求情,裴羁擡目:“退下。”

张用只得起来,磨蹭着不肯走,看见杜若仪一怔:“什麽伤?”

“退下。”裴羁沉声又道。

张用不敢再说,只得一步挨着一步退下,杜若仪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裴羁脸色苍白,额上涔涔的都是汗,绯衣上一片一片深红,不是血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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