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120)
作者:第一只喵
阿周怔了下,反应过来她是逗趣安慰她,嗤一下笑了:“哎,小娘子呀。”
想起她从小心胸开阔,不管遇到什麽事都笑盈盈的,哪怕后来跟着崔瑾各处辗转,连她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发怵,也从不曾听她抱怨过一句。又想起这一个多月里她一个人担惊受怕,苦苦支撑,可除了刚见面时掉过几滴泪,后面便再也不曾提过,这般懂事,实在让人怜惜。
又蓦地想起崔瑾,在世时她也曾劝过崔瑾无数次对小娘子好些,多关心亲热但,崔瑾却只是淡淡的,她也知道崔瑾是经过那事之后性情大变,但有这麽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也该宽慰许多,又怎麽能舍得抛下她,一死了之呢?
心里难过得很,看见苏樱还在吹着那碗热汤,便在床边坐了,伸手拿过汤碗,用调羹舀起一勺吹了吹,等不热了才送到她嘴边:“喝吧,我来喂你。”
苏樱喝了,她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过来。这情形却像小时候了,在锦城时每次做了什麽好吃的,阿周总是这样吹着喂着,必要看她吃完了才肯放心。心里暖热着,苏樱笑道:“我自己来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麽不是小孩子?”阿周夹了一块鸡肉剔掉骨头弄成小块,喂到她嘴里,“才十六岁,小的很哪。”
“马上就十七了,若按虚岁,可就是十八了。”苏樱吃着,嘴里含了食物口齿不清,越发是孩子般娇软的声。
一句话提醒了阿周,哎哟一声:“我怎麽忘了,再过十来天可不就是小娘子的生辰吗?”
四月末的生辰,炎夏到来前最舒服的一段光景,之前每个生辰都是她陪着过的:“我得好好筹备筹备,给小娘子好好过个生辰!”
说得苏樱反而怔了下,这些天诸事烦忧,想起生辰也都是一闪而过,从不曾细算过时间,现在再想,可不是只剩下十几天了麽?
十七岁生辰,头一个没有母亲的生辰,头一个困顿飘零、无枝可依的生辰。苏樱顿了顿:“好。”
小周村。
黄昏时家家户户下地干活的人都扛着农具往回走,牧童赶着牛羊跟在大人后面,鸭鹅撵上了岸,嘎嘎叫着四下乱跑,炊烟飘在低空,四处都是饭菜的香气。
裴羁隐在远处树丛后,望着周家。
周佛保扛着锄头刚回来,蹲在池塘边洗脚,周家两个孙子放羊回来,绕着院墙追赶嬉闹,两个女人在屋里做饭择菜,一递一声地说话。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在这里观察了一天,周家没有外人进出,阿周也没有出现,吴藏搜了周家各处,也不曾发现苏樱来过的痕迹。
她似乎并不在这里,但为什麽,他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她就在附近?
“郎君,”打听消息的侍从回来了,低声回禀,“三天前是有人打听过周家,不过是个赶驴车的老头,当天就走了,村里人也没看见周家有来过客人。”
裴羁顿了顿,说不出的失望,看见周佛保洗完脚,套上草鞋往里走,院里摆了饭桌,要趁着最后一点天光吃饭,两个小孩玩得不肯回,顺着墙角跑去后面田里,周佛保的妻子站在门口高声叫他们回家。
不对,少了一个人,周青牛。他去了哪里?
目光一掠,停在最年轻面善的侍从身上:“拿些吃食,去问问周家那两个小孩。”
小孩子,是最守不住秘密的。
侍从匆匆离去,裴羁默默看着,最后一丝天光里听见牛车吱呀吱呀的车轮声,周青牛回来了。
“郎君,”那侍从也回来了,“给了两块糖,他们说家里没有外人来过,说阿周出门烧香了,这几天不回来。”
小孩子守不住秘密,这话听起来像是真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周青牛进了门,一家人围坐着吃饭,看起来,的确没有什麽可疑。
侍从们窥探着他的神色,等待他下一步指令,裴羁沉默着。阿周恰巧这时候出门。周青牛赶车出去一天未归,回来时车上是空的,不曾带任何东西,农家人赶车出去,不是买就是卖,不会两手空空回来。不合情理的地方有一两处,很可能就是变动的表征。
吩咐吴藏:“继续留守观察。”
在黑暗中向着来路慢慢行去,他得想想,再好好想想,她到底在不在这里。
院里,周家小孙子大车咬了一口饴糖,嘿嘿笑着:“阿翁,刚刚跟我打听姑祖那人给的,可甜。”
“好孩子,”周佛保摸摸他的头,“以后不管谁问,都是这麽说。”
太平镇。
第二天苏樱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外间飘来饭菜的香味,四下安安静静的,并没有阿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