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36)
作者:木秋池
那弟子见她手中提剑,面有怒容,不敢多言,指了指对面的茶楼。
茶楼避雨檐下一张小桌,两盏香茶,祝伯高正与範郡守对坐,低声商议些什麽,见了流筝,招手叫她上前去。
还未等流筝开口,祝伯高先道:“贤侄女,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咱们向云郡的郡守範大人,当朝丞相的女婿,素有克己奉公、铁面冰心的名声,你当与他见一见礼。”
範成刻仰着一张国字脸,撚着两道粗蛇眉,大腹便便挤在圈椅里,像一坨兜不住的猪肉。那双三角眼里射出不友善的光,放肆在流筝身上打量。
流筝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麽好东西,冷冷一笑:“什麽範郡守张丞相,世外修道之人不认这些,我来是问问那些女子都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刚从火里逃出条命,就要戴枷受折腾?这雨并非凡雨,淋久了会出人命的,请先派人将她们安顿好。”
“一群贱蹄子,死不了。”
範成刻说:“你并不知晓,这些女子都是本性淫/乱、不安于室的邪道女修,乃是狐妖转世,专采有修为男子的元阳,伤风败俗,有违天道!哼,莫说是在雨里跪一会儿,便是死在火中也无所谓,反正下个月她们都要受宫刑后浸猪笼而死。”
说罢又若有所指地哼了一声:“女子修道本就有违天命,实乃淫/乱祸事之源也。”
流筝脸色冷如寒冰。
她何曾受过这种气,擡起尚未收起的机括剑,“咔嚓”一声将小茶桌劈成两半,擡脚往範成刻心窝猛踹一脚,那圈椅摇摇晃晃向后仰倒,只听“哎呦”一声,範成刻像一个胖陀螺一样滚了出去。
祝伯高猛得站起来:“流筝,怎能如此放肆!”
“对不住。”流筝收了剑,冷笑道:“方才见一好色鬼要上範大人的身,情急之中多有得罪。”
範成刻被这一脚踹得头晕眼花、眼歪鼻斜,好容易才在衙役的搀扶下站起来,颤颤指着雁流筝说不出话,又转头向祝伯高求助。
祝伯高两边都不想得罪,叹了一声:“刚刚确有一色鬼趁天气阴寒作乱,只是範大人从来见色不动,那色鬼绝上不得他身,贤侄女,你也太鲁莽了些,快给範大人赔礼道歉。”
流筝闻言又要上前,吓得範成刻猛一哆嗦,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祝楼主,说正事吧!”
原来还有正事。
祝伯高抖了抖袖子,清咳一声道:“贤侄女,你方才闯下大祸了!”
流筝挑眉不解。
“你放出的这些女邪修里,正少了一个罪魁祸首,那女子姓苏名啼兰,就是她最先钻研出这采阳补阴的邪修法门,蛊惑其他女子为她所用。此人本该今日问斩,死在业火里也是人心所向,你却多此一举,将她放跑了,只怕她此后要闹得向云郡不得安宁了!”
流筝说:“我记得是祝楼主先向太羲宫求援。”
“你做的过了!”祝伯高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总之,若是不能将苏啼兰捉拿归案,太羲宫要自己向朝廷交代,我听危楼也不能派人助你去救雁濯尘。”
流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祝伯父,你这是在威吓我吗?”
祝伯高道:“我这是为了你和濯尘好。”
流筝回头看了一眼仍跪在泥地上淋雨的姑娘们,终是于心不忍,心道帮人帮到底,转头对範成刻说道:“要我找人可以,这些女子都是证人,请将她们先安置好,方便我逐一讯问。”
範成刻看向祝伯高,见他点了点头,只好同意了。
季应玄在成衣铺子里买好衣服,遣伙计先行送过去,自己拎了一个四方包裹,负着手慢悠悠往回走。
一枚红莲花瓣飘浮在半空,将方才监狱外面的情形重现在他面前。
眼见着流筝踹了範成刻一脚,季应玄懒洋洋讽笑道:“原来雁大小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待又听她应了祝伯高和範成刻合伙下的套,心中暗道一声这个蠢货。
真是活菩萨,这世上还有她不插手的事吗?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不必跑来跑去,直接在此逗留到本月十五,正方便他抓她去听危楼的双生台剖剑骨。
季应玄走回去时,流筝已将跪在雨里的姑娘们安置好,遣人去烧热水给她们沐浴,又每人分了一粒驱寒暖身的丹药,和一套干净温暖的新衣。
她转头瞧见季应玄,笑盈盈地朝他跑过去,明亮的双目弯成两道弦月。
“方才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多谢你跑进去救我,只是业火实在危险,下回还请你顾惜自己,不要再这样莽撞。”
季应玄听她倒打一耙,心中十分无语,面上却仍维持着温然谦和的态度:“雁姑娘不是曾说,生死之交,不必谢来谢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