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170)

作者:木秋池


流筝微愣:“你怎麽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这瞬息的紧张盖过了她悟透剑法的喜悦,而季应玄握住她的手, 顺势倚在她身上,声音散漫道:“无妨,只是做了个梦。你方才说, 悟到了什麽?”

仔细检查过他周身无异,流筝悬起的心才慢慢落下。

她说:“我好像悟到了神女剑法的灵之所在, 神女剑法共有七七四十九式,对应人的七情,每七式落下,即斩断一情,忧怖崖处断的是惧,周坨山处断的是怒,太羲宫处断的是欲……”

东西两境曾有许多神女遗迹,都曾是神女剑落下的地方。

“所以太羲神女并非是先练成剑法,然后将业火镇压于地表千尺下,而是每七式便自断一情,抽取她的一部分生命力用以镇压业火,所以在第四十九式完成的那一刻,也就是她生命耗尽、身化为止善山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练成神女剑法。”

流筝顿了顿,声音里暗含几不可闻的轻颤:“所以神女剑法……其实是太羲神女的命招,它贵不在招式,而在于……舍我断情。”

季应玄沉默听罢,半晌开口问她:“即便如此,你还是会效仿神女,对吗?”

流筝黯然神伤,却依然含泪点头。

她说:“太羲宫继传神女遗愿,父兄皆亡故,如今只有我……”

季应玄却不似她那般悲切,反而笑着为她拭去薄泪:“果然如此……无妨,你不必顾念我,我不会怪你,你尽管去便是,我会帮你……处理好身后事。”

流筝想说舍不得他,又怕这句话万一勾起他的偏执,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竟然只能道一句:“多谢你。”

季应玄笑如朗月:“不客气。”

虽然太羲神女的第一剑落在忧怖崖,但流筝并没有完全与她的痕迹重合,在多番思虑后,季应玄建议她在掣雷城俯鹫宫的姜国塔中挥出第一剑,在太羲宫镇压伏火阵的白塔下落下最后一剑。

他解释说:“姜国塔曾是莲生真君盘踞过的地方,他曾在此处编制梦境,安置执念,所以此地必然是业火最汹涌、最容易泛滥成灾的地方。”

流筝也觉得此话有理,于是两人準备前往姜国塔。

“这雨总是不停。”流筝站在窗前观雨许久,突然转身对季应玄说:“我不喜欢雨天,要麽……要麽就等天气晴了,咱们再走,好吗?”

她还是没有道一句不舍,季应玄阖目靠在贵妃椅中,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寥寥低柔的话语,却忽然笑了。

“你想让雨什麽时候停呢?”季应玄问她。

没有等到回答。

这场大雨连绵数日,待一旬后雨过天晴,已是十月深秋。

流筝清晨练剑,带回一身清露,悄悄推开卧房的门,将一枚朱红色的枫叶覆在季应玄的眉心。

她语气很是高兴:“最近天气凉快了许多,业火的影响似乎在逐渐消弭,也许我们不必着急——”

话音未落,却见枫叶上白霜融为清露,清露蒸为水气,叶脉发出细碎的裂响,似是耐不住烘烫,忽而自燃成一片灰烬。

流筝的话音戛然而止,手指轻轻触碰季应玄的鼻梁,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应玄,应玄……”

他睡得很沉,仿佛沉浸在深深得梦境里,也许梦中是漫天的火光,连他现实中的身体都要被灼化,衣角袖间散发出一种极浅淡的、烈火席卷繁花的哀香豔尘。

流筝唤不醒他,只好召出不悔剑,借至冰至寒的剑气为他降温。她的手抵在他的太阳穴处,瞬间刺痛,被烫得通红,渐渐灼伤皮肤,鲜血直流。

她指尖的血沿着季应玄的侧额流下,淌过他锋利的下颌,滴在衣上,赤红更暗。

季应玄终于醒来,躲开了流筝的手,这次流筝看清了他瞳孔中的赤金色,不像上次那样一闪而过,这次的赤金色更深更亮,像一簇燃烧在身体里的业火,渐渐熄灭,乌黑的瞳孔里重又映出她的面容。

瞳孔中的烈火熄了,他的身体也不再滚烫,捧起流筝被烫伤的手指,眉心深深蹙着。

他说:“你的手还要握剑,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那你呢?”流筝问他,“难道你就该把自己当作盛积业火的容器,让业火在你的身体里折磨你、燃烧你?”

说着又哽咽起来。临别在即,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多愁善感,何况季应玄实在是狠得令人发指。

“怎麽又哭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同我朝暮相对,只会让你更伤心,你应该回太羲宫去,或者周坨山。”季应玄叹息道。

流筝偏过头,将眼泪抹去,说道:“我不回太羲宫,也不去周坨山,我明天就去掣雷城姜国塔,太羲神女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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