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155)

作者:木秋池


于是她蹑手蹑脚起身,鞋子也不穿, 静悄悄走过去,攀着屏风边缘往外探头。

却见季应玄跽坐在案几边, 乌发披散, 遮掩着神色看不分明,他擡起右手手腕,腕间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一支业火红莲正攀在他腕上吸血, 颜色逐渐变成鲜豔的金赭色。

吸饱血的业火红莲灵力大盛,淩空兜了一个圈, 仿佛十分高兴,待看见躲在屏风后的流筝, 又悚然抖了抖,受惊似的钻进了季应玄的袖间。

季应玄也看见了她,匆忙垂下手腕, 落下的宽袖遮住了腕间的伤口。

流筝抿着嘴唇不说话,脸色微微发白。

“怎麽醒得这样早, 是渴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季应玄若无其事地起身朝她走来,却又在流筝要抓他手腕时擡手避开。

流筝瞪着他半晌,对他说:“我做噩梦了。”

季应玄说:“只是个梦,醒来就好了,你昨晚累得很,不妨再去睡会儿。”

流筝说:“你都不问问我梦见了什麽吗?”

季应玄不语,乌黑的瞳眸望着她,含着浅浅的温柔,却又平和坚固,仿佛无论她说什麽,都不会令他心神动摇。

“我梦见你又骗我……剑骨于你并非可有可无,你所拥有的业火红莲的力量已经竭尽,若是没有剑骨为你续命,你会死。”流筝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避开。

季应玄叹息道:“没有的事,不要杞人忧天。”

“我杞人忧天吗?”

流筝抓起他的右腕,被利刃划破的皮肉外翻,虽然止住了血,却没有愈合的迹象。

流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说:“在止善塔的时候,我和哥哥联手也不能奈何那位莲生真君,哥哥想与他同归于尽,其实也没有多少胜算,但莲生真君突然失去了力量,这才让哥哥得手,我一直没想明白是怎麽回事,直到表哥他提醒我。”

墨问津嘴漏得像个瓢,流筝想打听什麽,三言两语就能诈出来。

“你和莲生真君都能操控业火,力量同源于掣雷城中莲花境,若你毁掉莲花境,莲生真君的力量当然会受影响,哥哥才能将他一起拖进伏火阵中,可是你……应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为何从来不说?”

季应玄不想提这些事,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屏风上,低下头亲吻她。

本就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衫,如流水般滑落到地上,灯烛轻轻跳跃,将交织的人影映到花鸟热闹的屏风间。

悬空的一瞬间,流筝在他耳边说:“我害怕。”

没有安慰,没有欺骗,他攥着她的动作更紧,许久,才轻声回应她:“多几次就习惯了。”

流筝鼻尖一酸,低头咬在他肩上。他的谎言一次次被戳破,如今他连敷衍的欺骗都不肯了,理直气壮地让她忧惧,让她不安。

温柔的动作下,藏着一颗好狠的心。

***

季应玄又是接连几天不见人影。

墨问津刚受了教训,不敢再向流筝说三道四,这回就连墨缘溪也不肯帮她,还要反过来同她算账。

“你什麽时候同莲主暗度陈仓,来撬我的墙角,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墨缘溪堵着流筝的路,一副气闷的模样,不肯放她出门。

“此事说起来……”流筝心里转了几转,将锅甩在季应玄身上,“说起来都是季应玄的错,他说不能告诉你,免得你知道后再不肯帮他,还要反过来拆他的台。”

墨缘溪听罢十分无语:“我是那样小器的人吗?”

流筝满面真诚:“表姐当然不是,都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怪我瞎了眼!”

“那表姐何必再帮他隐瞒,”流筝撺掇她,“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抓他回来,给你出口气,怎麽样?”

墨缘溪眼泪汪汪:“你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说罢就甩手走了,流筝忧虑地望着墨缘溪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感到愧疚。

直到天黑,墨缘溪还是不见人影,流筝心中不安,于是去见了族长夫人,也就是她的长姨母李稚颜。

她将三人的关系向李稚颜和盘托出,欲行大礼赔罪,却被李稚颜搀起。

青春不再的长姨母握着她的手,长长叹息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白讹的诅咒,原来是要应验在你和缘溪身上。”

白讹说:双雀夺枝,二女争夫,必阋墙而亡。

流筝心头遽然一跳,说:“不会的,姨母与娘亲能躲开此谶言,我和缘溪姐姐也必不会应谶。”

姨母和蔼地问她:“那你愿意将莲主,让给缘溪吗?”

这一问直击流筝的软肋,她久久不语,指甲掐进了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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