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太子赘婿(164)
作者:溺子戏
可也是短短几个月后,他们就这麽轰然,连尸体都变成一片焦灰,死在了她的面前……
江酌拉起元春的手,像是要将她从怔然里拉出来,一下子把她牵走了。
村道长长,可野花烂漫不再,灰烬浇在细叶上,整个世界除了刺目的红,便只剩黑白灰三色,火光烧在两人周围,将两人的面颊染红。
刚走出一段,一个路转西桥的功夫,目之所见,触目惊心——山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人倒在路边,有人挂在墙垣,有人靠在门口……鲜血溅了半门高,又在沙路泥地里留下浓稠血腥……
元春瞳孔怔滞,刚看一眼,便被江酌从身后捂住了眼睛。
可已经迟了……
她一眼便认出了倒在那儿的是麻嫂一家,还有王嫂,还有许多人……
“他、他们是都死……死了吗?”元春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双目不可控地睁着,睫毛扎在人手心,然后就这样被江酌捂着眼睛,抱进了怀里。
元春不敢相信地重複着:“是、是吗……”
江酌抱着她,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自己也跟着喉间僵硬:“是……”
天云乌蒙,火浪层层,两人汗湿了后背,却觉得四肢百骇都在发凉。
江酌就这样替人捂着眼睛,像那日元春给他做的那样。
手心底下,是元春不断调整起伏的呼吸,起初,她还能佯做镇定,后来却渐渐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中放下防备,像是找到依靠般,缓缓地将整个人的力气全然放在江酌手心……
许久许久,周围的火簇渐息,西边飘来的乌云压着黑烟滚滚,天色昏暗下来,将整个屯田村笼罩在一片阴霾里,元春就这样,放任自己在江酌身上靠了一会儿,良久,把手放在了江酌的后背上。
江酌意会:“可以了吗?”
“……走吧。”
两人沿着村道挨家挨户推门而去,除了被火烧得已然面目全非、倒塌的屋子,整个村子他们都走了一遍——屯田村七十五户人家,几乎无一幸免,要麽是被火烧死,要麽是被人一刀毙命,元春和江酌一路往从西往东,所见的景致愈发熟悉,快到家了。
只到家的这一路,有大伯家,张家还有许家……
元春擡步往前的时候,心中有抗拒也有迫切——怕看到的是他们的尸体,却又迫切的想知道,即使希望渺茫,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这里似乎是火势最先开始也最猛烈的地方,青砖染黑瓦墙脱落,江酌踩着塌倒的地方往里头去,再出来时只有摇头。就这麽探了一路,到最后,元春也没有看到香椿、许嫂、张大夫、张大娘甚至三七和舂子他们的蹤影……
没有人,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思。
活在世上,寻不着蹤迹,便是死了,也没个可以皈依的地方。
同她的爹娘一样……
江酌感觉到元春的沉默,将她的手捏了紧,牵着人的手继续往前走,这一走,便近了那扇熟悉的家门。
小柴门只剩半边,推开的时候,靠在墙角轰然倒地,家中一地狼藉——火势是从江酌当时住的那间小柴房开始的,事到如今,徒留下一个轮廓,只能勉强依稀看出从前的布局。
院子外的柿子树残存半棵,元春看着它,似乎还能看见当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看看竈屋,看看牛棚,将倒在角落里那张条凳扶起——当初离开时,她将家里的黑牛和牲畜全送给了香椿,但香椿跟她说不要,说就是帮她养养,叫她早点回来。
只如今,她回来了,可她却不见了……
元春看着江酌,第一次问:“为什麽会这样……”
江酌看着她,明明千言百句呼之欲出,可到最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从傍晚忙到傍晚,将村子里的尸体一一清点——全村七十五户人家,共计一百八十三人,可到最后,清点出来的尸体不过四十七具,而像何家那样身死又被大火掩埋的不知又有多少……
元春和江酌将他们全都运到后山埋了,香火照亮了半个山坡,纸钱漫天飞舞,像是冬日的雪花。
江酌背着元春,从后山上下来:“饿不饿?”
元春环着他的脖颈摇了摇头。
“渴吗?”
元春又摇了一下。
“睡一会儿?”
元春原是还要摇头,却在这话里将脸贴在了江酌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