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将晚(4)

作者:令杳


“消气了吗?”

半晌,她才听得这一句算不上回应的问话。

常晚晴冷笑一声:“没有。”

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却只打了不曾落在罪魁祸首脸上的一巴掌,如何消气。

孟拂寒顿了顿,语气仍旧冷硬:“抱歉。”

“你当然得抱歉,为了你弟弟的可憎言行,还有你方才对本郡主的冒犯之举,你理应要向本郡主道歉。”

她犹自洩着恼恨,嗓音清泠如玉珠洒落在瓷盘上。水红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车厢内仍旧夺目,未曾完全遮掩住光线的车帘透出几丝橙黄光亮,落在她裙摆的金线之上,宛若流光。

暗香盈室。

孟拂寒垂眸,只是去看她的裙角。

“既然如此。”

他道:“嫁给我。”

常晚晴愕然擡头,一直未曾脱手的马鞭掉落在裙边。

在荒唐的话语还未全然占据她的心绪之前,她听到男人再度开口:“我帮你报複他。”

-

初秋,淅淅沥沥的小雨方停歇不久,天色沉沉。

越国公府,雪竹居内。

“怎麽可能!”小丫头放下扫帚,上前几步:“咱们郡主生得这样好看,跟话本里的仙子似的,怎麽可能遇到这样的事。”

“昨夜的阵仗你们都不知晓麽?睡死了不成!”

年长些的丫鬟神神秘秘道:“昨夜郡主带了多少人出去,你们当真没听到?”

“这麽说……不会是真的吧!”

“我听蔡六说,那孟二公子当着好多人的面,要跟咱们家郡主退婚。”

“呸!所以说那些髒男人,什麽海誓山盟都不可信,”有一侍女义愤填膺:“咱们郡主那样好,还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他孟二公子当初说的话,做的事,才过了多久?”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小丫头都不说话了。

她们当然记得孟二公子当初追着自家郡主跑时,是个什麽光景。

不说那些她们瞧不懂,却能被数人称赞的、甜腻腻的诗文,就说那费尽心思搜罗来,只为换得郡主一笑的稀奇玩意儿。还多少次对着她们家郡主表明心迹,发誓此生绝无二心,忠贞不渝,要让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传遍后世。

若非他这样上赶着,巴结着,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他有多“真心”,她们郡主能被一时蒙蔽,误信了小人?

佳话不曾流传,假话却已被戳穿。

几个丫头面色忿忿,心头不平。

“好一个负心汉,咱们郡主当真是被他给骗了!”

“噤声!”

玉澜、玉漱两位一等侍女从外面进来,见院中几个年纪轻的丫头围在一处,不用想也知晓在嚼什麽舌根。玉澜资历深,极有威严,训道:“郡主的閑话也是你们能说的,自个儿的差事都干好了?”

几人赶紧四散开来,老实做着差事。玉澜、玉漱对视一眼,进了屋。

昨夜闹了那样久,回来天就快亮了,几乎没歇息多久,这会儿宫中又传了信,叫郡主入宫。

二人打来热水,为常晚晴净面梳妆。

玉漱到底沉不住气些,瞧见她眼底有着不曾休息好的疲惫,气不打一处来,“姑娘,若不是与咱们国公府的亲事,他如何能跟着太子做事?得了好便忘了本,真真是叫人生气。”

常晚晴半阖着眼。莹白的脖颈处挂着一抹耀眼红玉,半掩在雪白寝衣之间。素手似白玉凝酥,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芙蓉纹的团扇,带来点似有若无的香气。

猫儿蜷缩在脚边,蓬松柔软的毛发抵在脚踝,挠得有些痒。

“郡主心寒也是应当的,好在还未成婚,”玉澜道:“没真叫他蒙骗了去。”

扇柄在手中转了几圈,常晚晴微微睁开眼,看向铜镜中姣好的容颜。

“论才学,论功绩,甚至说是人品相貌,不与旁人比,便就说他自家的兄长,可曾及得上半分?”

玉漱刚一说完,便见玉澜蹙眉擡眼,轻轻摇了摇头。

她想到什麽,自知失言,抿着唇不再说话,只闷头做自个儿的事。

玉澜轻叹,柔声道:“姑娘,昨夜在车上……孟大人究竟说了什麽?”

团扇“啪嗒”一声扣在桌上,常晚晴冷哼一声:“他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孟家人蛇鼠一窝,他孟拂寒又能有什麽例外?不知心中藏何鬼胎,净说些有的没的,何必当真。”

两侍女闻言俱都不语,只怕再惹了姑娘气恼。

常晚晴盯着镜旁烛火,像是被这亮光灼痛了眼,闭目时仍能看到清楚的光晕。

孟拂寒。

似是提到这个名字,便能看到那日烈烈风中,她奋力击进一球后,力竭坠马时所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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