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孟拂寒站在马下，看她侧过的脸颊因着大声说话儿微微红润起来，看她话语间不经意摇晃着的手指，看她被微风带起的发。

他揉了揉她的指尖，在她转过头看向自己时，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常晚晴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拉着他的手便不走了。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常佺的眼刀再一次刮了过来，常晚晴哼哼唧唧认了命：“我跟你走还不行嘛，别念叨我了。”

“来都来了，本也没想要你回京，”常佺冷哼一声：“只是你自个儿看看，好好一个姑娘家，嫁了人就能在军营里乱窜了？我方还听人说你去掺和人家兵部的事了是不是？常晚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要知晓些事理，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要看看这是什麽地方。”

常晚晴闷头挨训，勾着孟拂寒的手指不肯松开。常佺瞧她就觉得头疼，斥一声：“像什麽名堂，跟我先回去。”

常晚晴瘪着嘴，和孟拂寒无声作别。

孟拂寒松开她的手，轻拍了拍：“去吧，我晚些便来了。莫要忘了练箭。”

这几日一得空，孟拂寒便教她箭术，常晚晴近来进步不小，已经很有大将风範了。

这个风範，指的是能将箭好好射出去，不似最初那般拉不动弓弦，也握不紧弓了。

常晚晴点头。

红珠亲昵地蹭了蹭孟拂寒的手，常晚晴也揉了揉红珠的鬃毛，嗓音难免低沉了些：“你一定要早点来。”

“当然。”

孟拂寒道：“军中的事一安定下来，我便来寻你。”

常佺只带了三五随侍，将常晚晴的东西一应收拾好，从营中带出。董苍奉命跟在常晚晴身边，随着她先一步出发。

常晚晴耷拉着跟在身后，骑着红珠离开了军营，往西平城去。

西平城位处大胤边境，常佺驻守边地多年，在此自然有宅邸。

宅子倒没有国公府那样大，但也是样样都不缺，有着生活的气息。常晚晴入了西平城还未来得及休息，便被她爹叫了去。

常佺板着脸：“你既然来了，便在此处先待着。只是西平不比京都，此处异族衆多，民风亦不如京都，你平日老老实实呆在府中，若要出门，身边必须要跟着安四。还有——”

常晚晴有些累了，并无与他作对的功夫，问道：“还有什麽？”

“不準出城，”常佺站起身，将匕首递给她：“京都乱，你以为北疆就是什麽安生地方麽，北齐人虎视眈眈，京都的人也都盯着西平。”

“这匕首，你拿好。”

常佺将匕首放进常晚晴掌心。

常晚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道：“我也不会用啊……”

“脖颈处一刀便是。”

天色不早，常佺的面容半隐在阴翳下，瞧着有几分骇人。常晚晴把匕首拔了出来，擡起手比划着：“这样？还是……这样？”

她横着斜着试了试，自小没怎麽接触过利器的手还有些不听使唤，怎麽也摆不出想象中帅气的身姿。

常佺瞅她一眼，淡淡道：“谁说让你对着别人了。”

“啊？！”

匕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差一点砸到了脚尖，常晚晴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出声：“……爹！”

“现在知晓西平是个什麽样的地方了吗？”常佺道：“再早几年，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还有被掳了去开膛破肚吃掉的。你若是乱跑乱逛被拐走，用来威胁我、威胁你夫君，乃至于威胁太子……还是早些自我了断得好。”

常晚晴没说话了。不知是否被他那模样震慑到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没吱声。

“老爷何至于这样吓姑娘。”

寂静被打破，一老媪推开书房的门，从外头进来：“姑娘还年轻，外头的情况也没那麽严重。只要不随意出城遇上些流寇，城内还是很安全的。”

老媪半头白发，瞧着很有些年纪了，说话做事却中气十足的样子，这样推开书房的门，惯来严厉的常佺也不曾斥责，见她端来茶水，也只是道：“桑格，我在训孩子。不吓一吓，如何长记性。你瞧她模样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名唤桑格的老媪生着张中原面孔，名字却像是西域这边的。她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桌上，缓慢挪到常晚晴跟前，细瞧了瞧：“嗯，是个水灵的姑娘。”

她拉过常晚晴的手，道：“莫怕，桑格奶奶保护你。老爷，如果没什麽别的事，我就先带姑娘下去了。”

常佺轻叹口气：“都宠着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就好了。”

他摆摆手，任两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