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将小公子抱了上去。

他出生的时候，常晚晴就抱过他，后来被送去了陈氏屋中，常晚晴就再也没见过了，满月宴那日忙着不曾看过孩子，这会儿一瞧，当初皱巴巴的小孩儿长开了，睁着大大的眼睛，鼻梁嘴巴都小巧，像极了倪馨。

前些日子孟安礼为他起了名字，唤作修齐，小字阿齐。

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会儿醒着，瞧见常晚晴咧开嘴啊啊两声。

小手在空中抓着什麽，常晚晴想要抱他，又不太敢，第一次有些局促地将手停在空中，稀奇地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

乳母见状，道：“小公子这是喜欢郡主头上这支步摇。”

倪馨不大赞同地看了一眼乳母， “郡主跟前，怎生这样多嘴。”

常晚晴收回手，碰了碰她头上那支碧玉金步摇，径直取了下来，轻轻在他面前晃了晃。

“无妨，”她道：“孩子喜欢什麽便拿着玩一玩，有什麽大事。”

倪馨见她并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嫂嫂惯着他，这麽小的孩子懂得什麽是喜欢，瞧着好看罢了。”

常晚晴逗了会儿孩子，瞧着阿齐越看越欢喜，多问了几句他平日的日常，倪馨笑着答了。有了阿齐，屋中有了笑声，气氛欢快许多。倪馨心中本还有些惴惴不安，早知晓郡主是个嚣张跋扈，不饶人的，早先受了她的恩惠，却也知晓自己的存在或许还是会惹她心烦，不知她前些日子的相助与保护是否是为了报複孟承望。如今孟承望……她与孩子，是否会被利用完便抛弃。

但见她这幅模样，倪馨便知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心底暗暗唾弃自己一番，更喜爱郡主这般爽朗坦然，语气自然越发相近。

二人说起了话，倒是将孟月珊遗忘在了一旁。她平日不会讨好人，硬生生看着两人说着有关孩子的话题，偏生半句插不上嘴。没什麽滋味儿地喝着茶水，终于找到了个空隙，开口道：“……姑母这儿也有支发钗，阿齐看看，喜不喜欢？”

不大和谐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原先的轻松氛围，常晚晴转过头，看着她的方向。

孟月珊因着近来的变故，像是长大了些，惯来总是飞扬的眉眼中多了几分小心，介于讨好与尴尬之间。常晚晴没心思折腾人，只是瞧她有些生疏地努力逗弄着阿齐，阿齐被乳母抱过去，呆呆地看着孟月珊。孟月珊学着常晚晴方才的样子逗弄他，却不知怎的，阿齐就是不笑，目光也不落在她身上，在乳母怀里扭了扭，要哭。

倪馨打圆场道：“应该是饿了，将公子抱下去吧。”

乳母带着阿齐离去，堂中只余下几人。侍女为她们添上了茶水，常晚晴才道：“今日来寻我，是有什麽事麽？”

孟月珊因着阿齐的不配合，本就尴尬了会儿，这会儿听着常晚晴发问，赶忙主动道：“没什麽……就是想与嫂嫂说说话。”

常晚晴扯着唇角笑了下：“寻我说话？”

孟月珊说完，才觉得自个儿说话实在有些不高明。常晚晴嫁来许久，她都不曾来过，如今有求于人贸然上门，还想不到好的理由。

她垂首，道：“早先是妹妹不懂事，不曾与嫂嫂走动。现在来寻嫂嫂，不知嫂嫂能否原谅妹妹年幼无知……”

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很有几分为难人。

特别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倪馨就坐在身侧，可没有她打圆场周旋，她一人也应付不来。若非为了自己的姻缘，还有阿爹的官职……她才不会来卑躬屈膝地讨好常晚晴！

孟月珊脸红得要滴血，说了些有的没的话。常晚晴与她早先并无旁的龃龉，对于这个便宜小姑子虽不大喜欢，但也并不太厌恶，当年孟月珊亦不曾加入孟承望对孟拂寒的欺淩，她见孟月珊实在说得生硬，擡了擡手：“过几日宫中设宴，我带你一道入宫。”

是家宴，参宴的人并不多。

“能否实现愿望，还是要看你自己，”常晚晴道：“听闻你擅琵琶，太子殿下近来爱听《梅花三弄》。”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孟月珊还有什麽不懂的。她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与常晚晴行了个礼：“多谢嫂嫂！”

这世上能让常晚晴记仇的人其实并不多。如孟拂寒那般让她一直记仇，看做死对头的人也不多，如今想来，孟拂寒似乎从最开始，在她这里就比旁人特别一些。

孟月珊欢喜的话说了半晌，最后才道：“嫂嫂能否……能否在太子殿下面前为阿爹美言几句。阿爹如今停职在家，不知何时才能……”

“这是朝中事，”常晚晴拒绝：“我不好插手，也不愿插手。你若想管，日后若得偿所愿了，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