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魄(134)

作者:一曲昭白


白珞音倒在地上缓缓地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这束来之不易的阳光。

是光明麽?

光明终于到来了麽?

原来……原来光明是真的存在的啊。

真好。

死之前见到了光明,只不过……

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来世的光明能不能早些来临啊,如果能让她再好好感受一会儿就好了。

毕竟她是个胆小鬼,做的事也没那麽勇敢,所以她真的一点都不贪心,她只要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春生镜

四月初五, 缈幽城,清晨,天光大作。

柳荷, 或者说漱貍的左眼站在空寂的地面静静凝视倒在地上身体开始慢慢消散的白珞音,少女紧闭着双眼睡颜恬静,渐渐化为无形碎影的身体一寸接着一寸变淡变黯,最终弥散在了一阵好闻的海棠花香里。

短刀仍是那把短刀,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接受着太阳投射下来的微渺日光。

柳荷也不知对着白珞音消失的方向盯了多久, 待到天边日头更足了些,透着暖意的阳光洒在了她的面庞,柳荷才哀哀地收回了那些藏着複杂思绪的目光不名地笑了一下。

“离开了百年不止,而今终得以”

“複归原位。”

柳荷的双眸沐浴在光里,眼睫低颤似一只纤细轻盈的红尾羽蝶,随着轻风的丝丝缠绕, 她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朦胧的却格外具有神性的浅色晕辉。

就像白珞音随着日光的铺洒而渐渐消失一般, 自纤细的足踝一路往上, 赤红的衣裙凄伤的面容柔软的发丝, 柳荷的身体便在这缓缓飘蕩的长风中慢慢消散开来。

那一只缓缓举起却未曾真的触摸到任何东西的左手朝着白珞音消失的方向停留了很久,柳荷知道,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于她而言这个家是牢笼是深渊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无边永夜。

所以都到了此时此刻, 她为什麽还这麽舍不得呢?

不该的啊,她是剥夺她的光明将她置于黑暗经历痛苦感受绝望的罪人啊,她哪里来的资格谈什麽舍不舍得?明明一切都是她的奢望, 可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再摸摸她的长发, 就像曾经还是一只貍猫躺在她的怀里追着落在她肩上的发丝一样。

可如今……她只摸到了一阵携着海棠花香的微风。

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晨间她刚用沾着海棠花的清水洗净了长发, 而它伏在她的膝头闻着那股淡淡的却能让它安心入眠的海棠花香。

柳荷。

为什麽要叫这个名字呢?

大抵是因为它睡着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不仅是水池边层层叠叠的海棠花,还有海棠花上方一片接着一片随着清风摇晃的柳叶,以及柳叶下方同它一样即将进入安眠的白荷。

黯淡的光影从手肘蔓延到了指尖,属于柳荷的双眸最后凄凄地望了一眼这片并不辽阔却格外空寂的土地。

下一刻,漱貍的双眼毫无预兆地闪烁起赤金色的光芒。

离去多年的“心髒”终于在此刻

彻底归位。

漱貍站在长空之上默默感受着属于“心髒”的悲与恨爱与愁,太多酸涩悲苦的情绪一齐向它的精神域进发,一时之间就算在精神控制方面近乎无敌的漱貍不禁也有了几分恍惚。

然而恍惚过后她竟看见一根接着一根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连接着渺幽城的几乎每一个角落。

血线?

她垂眼望去。

覆盖了整片长空的血线自动盘旋缠绕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血色大网,而站在大网之上的是缓步行至中央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的红衣少女。

姜谈。

直到此刻漱貍才终于明白了为什麽她打不开姜谈的精神域,她说的没错,精神力强者间的战斗最为无形也最为残酷,等级高者站在精神之巅俯瞰渺渺蝼蚁,而等级低者只能东躲西藏茍且度日却始终无法躲开死亡的阴影。

探不到她的情绪?

为什麽?

还能为什麽?

当然是它的精神力在她之下啊。

所以这一次,漱貍承认她的确输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只是这一次她输得心服口服,甚至格外

感激。

“姜姑娘。”

漱貍朝着姜谈所在的方向大喊道:

“谢谢你。”

立在清风中的姜谈微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对漱貍施以了微微一笑。

“喂,小貍猫,你怎麽只谢谢大佬不谢谢我们啊,白姑娘能就此解脱,我们几个也帮了不少忙啊。”

任南禹方才面对漱貍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胆小样儿,但到了最后论功劳的时候竟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就好像先前那个嚷嚷着怕黑哪儿都不去的妖不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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