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64)

作者:观野


沈霜野拨开水晶珠,在那迸溅的珠光玉碎声中道:“对不住,来迟了。”

“侯爷到了。”谢神筠听见动静,起身相迎,“侯爷几时来都不迟。”

谢神筠引他落座,摇铃开席。

水晶帘动,婢子鱼贯而入,环佩无声。

宴是私宴,没有旁人,桌上的菜色是沈霜野喜欢的,他不动声色地看过,没有动筷。

上首空置,谢神筠端坐在他对面,鬓边白昙剔透,似浮在烟云灯火里。

“答谢宴拖到今日,是我的过错,”谢神筠执杯先敬,“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沈霜野神情疏淡,没有举杯:“我同郡主没有恩情,何来答谢之说。”他盖住杯沿,“菜是好菜,酒就不喝了。”

“谢还是要谢的,”谢神筠唇沾酒水,再擡眼时如浸初雪,“我谢侯爷孤山寺不杀之恩。”

“这话该我同你说,”沈霜野同她对视,“那日没能杀了我,郡主觉得可惜吧。”

“不可惜,”谢神筠声音不高,“我向来惜命,做不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侯爷这样问,是觉得可惜吗?”

沈霜野眉眼不动:“可惜什麽?”

“可惜我命硬啊。”

“不可惜。”沈霜野拿话回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才可惜。”

席上的菜没有人动,热气渐渐冷了。第一轮的相互试探没有结果,他们在言语周旋间谨慎打量着彼此,想要找出对方的破绽。

沈霜野摸着杯盏,葵花的口沿触之温润:“郡主遇刺是大事,三法司至今未曾结案,动作未免也太慢了。”

“三法司未曾结案,不是太慢,而是不敢,”谢神筠道,“侯爷是亲历人,应当知道那日刺客所用兵器同徐州军械相似,太子殿下近日正为徐州府兵翻案一事心烦,三法司自然有所顾虑。”

“郡主是在暗示刺杀一案同徐州府兵余孽有关?”沈霜野声如金石相击,“没有证据的话还是慎言。”

“侯爷没有听明白我的话,那批军械只是同徐州相似,而非一模一样。”谢神筠当然不是在暗示刺杀案同太子有关,她暗示的另有其人,“同徐州军械相似的兵器侯爷不觉得眼熟吗?”

她提醒道:“侯爷应该还记得你在北境缴获的走私兵甲,也同徐州兵械十分相似,如果忘了也可以重新让人比对。”

沈霜野非常平静,他当然没忘。

北境走私的兵甲同陆庭梧有关系,那孤山寺的刺杀陆庭梧又参与了几分?

陆庭梧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近日明里暗里打听刺杀详情。除夕那夜他来沈霜野跟前道谢,却被谢神筠打断了。

沈霜野了然:“你试探陆庭梧,是做给我看的。”

又或者说,谢神筠故意在沈霜野面前试探陆庭梧,是要把陆庭梧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去。

谢神筠道:“陆庭梧试探你,未必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这个“旁人”包含了谁不言自明。

沈霜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喉结滑动时卡住了衣领,无端显出几分肃杀。

那杀气散得很快,仿佛是谢神筠的错觉。

沈霜野倒放酒杯,不疾不徐道:“这酒水滋味寡淡得很,郡主既要请我吃酒,就该拿出诚意来。”

谢神筠眼一垂,指腹探进酒杯,沾了满指水光。

“原来侯爷喜欢烈的。”

她拿帕子拭过,叫人撤席。

宴才开席,席上的菜就被撤下重做,酒水也重新换了石冻春,色如青叶,用琉璃盏盛了拿上来。

沈霜野道:“郡主怀疑刺杀案是陆庭梧所为?”

“我希望是他做的。”谢神筠道,“侯爷应当也是这样想的。”

陆庭梧是主谋,这案子才最简单。

谢神筠道:“倘若刺杀同陆庭梧没有关系,那刺客所用的同徐州相似的刀剑就值得深思。”

沈霜野接上她的话:“陆庭梧在庆州私铸兵甲十分隐秘,却在北境被我截获,若我是陆庭梧,看到刺客所用的刀剑,只会第一时间想起那批被劫的兵甲。”

“侯爷那日潜入北衙t,可是留下了形迹的。”谢神筠轻描淡写道。

这是谢神筠的威胁。

她深陷泥潭,沈霜野也不要想好过。

沈霜野重新斟酒,石冻春入喉很烈,唇齿间却会留下冰凉的余香,一如谢神筠给人的感觉。

“但我没有理由这样做。”沈霜野道。

他是边将,朝堂的争斗牵连不到他,相反,他才应该是皇后和太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有没有侯爷自己说了不算。”谢神筠道,“人心的可怖之处就在于难以看透。”

她挑着白如梨瓣的山药糕,慢慢将其碾碎,意味深长道:“况且侯爷真的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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