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19)

作者:观野


“旧伤拖得久了,便易成痼疾,”谢神筠道,“侯爷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不过是被火燎了一下,倒算不上伤,”沈霜野同样意有所指,“更称不上痼疾,郡主的好意臣心领了。”

沈霜野领教过谢神筠的难缠,此刻他目光稍错,言语克制,将谢神筠试探间的锋芒尽数挡了回去。

谢神筠便不再开口。

皇后又温言几句勉励之语,忽而提起沈霜野胞妹的亲事:“我记得沈娘子的婚期是定在来年七月吧?”

沈霜野的胞妹沈芳弥刚及笄,常年居于长安,和兄长聚少离多,去年由皇帝赐婚,许给了崔家二公子。

婚期还是皇后亲自拟定的。

“定在了七月初三,圣人好记性。”沈霜野平静道。

“沈娘子也一定很惦记你,”皇后道,“你此次回长安,正巧可以多陪陪郡主。”

沈霜野垂眸称是。

见他始终应对沉着,皇后头上凤钗一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说:“你府上没个当家人,沈娘子的婚仪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我已令礼部操办,侯爷若有想法只管开口,吩咐礼部去办就是。”

“圣人思虑周全。”沈霜野克制地应了。

谢神筠默不作声地打量他,看那镇定从容都敛进天光下。

“如今北境安定,沈娘子的婚事也定下了,侯爷也该多为自己考虑,”皇后似是关切道,“前两日圣上才同我提起,说你身边至今没个知心人,侯爷这些年为大周攘外敌安社稷,也不能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皇后笑了笑,道,“陛下说,你若是有喜欢的,便只管开口,他亲自为你指婚。”

沈霜野默了一瞬,不知怎地,目光便滑过座上的谢神筠。

长安的世家贵女多是及笄之后出阁,但谢神筠至今未曾定亲。她受皇后教导,八岁起就进了太极宫,日夜歇在明理堂,她的婚事,皇后不提,便无人敢猜测。

谢神筠含笑垂眸,看见腕边金莲攀上衣袖,她慢条斯理地折了折,擡眼时正对上沈霜野的目光。

沈霜野平静移开眼。他道:“臣要是有喜欢的,不必圣人提,自然会腆着脸求陛下指婚。”

皇后似是随口一提,并不强求,她体恤沈霜野才回长安,还未入得家门,便没有多留,又赐下重礼让内侍送他出宫。

宫人换过茶,皇后捧着薄瓷,她日日执笔批阅奏折,指侧留下了柔软的茧,像朵含苞花蕾,那花蕾抚过谢神筠肩头,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皇后抿了口茶,眉心微蹙,道:“前两日你阿耶同我提起谢裴两家议亲的事,三年已过,你同裴元璟的这桩亲事也该重新议过。”

裴氏一族从来都是支持东宫的中流砥柱,但朝上的立场不会妨碍世家大族间的姻亲往来。

三年前谢神筠同裴元璟议亲,两家还未正式约定,谢家大夫人去世,议亲之事便就此搁置。

如今谢神筠出了孝期,这桩婚t事便被重新提了起来。

谢神筠平静说:“我都听圣人的。”

皇后目光宁静,再开口时有隐约的惋惜。

“可惜了,”皇后道,“沈霜野是最好的人选。”

谢神筠顿了顿,她原本以为皇后不会再提。

紫铜云炉烟气袅袅,逸散了满殿清香,谢神筠闻到点烟气,清新凝神。

“侯爷功在社稷,自然能寻到良配。”谢神筠语气如常,仿佛皇后只是在关心沈霜野的终身大事,“圣人不必忧心。”

良配二字却戳中了皇后的心。

三年前谢神筠议亲,谢皇后择定的人选原本是沈霜野。侯爵只是虚衔,沈霜野还领安西、北庭六州,兼大都护之职,皇后更想将北境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但他不肯娶。

这便是皇后不喜沈霜野的原因。她要把谢神筠许给沈霜野是示好也是恩赐,但沈霜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拒绝的不仅是一门亲事,还昭示着他对皇后掌权的不满。

这种不满如芒刺,难以忽视。时日一长,便会变成心腹大患。

沈霜野是三境大帅,又辖北府六州,但他至今无妻无子,沈芳弥外嫁之后他就真正称得上孤家寡人。

他把自己变成了孤臣。

孤臣不死不屈。

——

岑华群今日当值弘文馆,内外肃静。他不耐寒,才让内宦捧了热茶热水上来,便见中书令贺述微自门外踏进。

贺述微鬓已霜白,但他立如青松,行如云鹤,开口时温和从容。贺述微先问:“庆州的事,你知道多少?”

岑华群捧了热茶暖手,摇头道:“我能知道什麽?”

“你派去的那个颜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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