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种子埋下，忽然就听见极远的地方传来声音：“那你真正做到了完全的断、舍、离吗？”

“怎麽能说做到了呢？”

从神庙的相逢，再到后面的点点滴滴。不止萧定安，还有应天门……奉道门、衡阳门。

这些生死之交的经历，怎麽能轻易地做到断舍离？

她很想再一次像镜花水月中，陆姐姐与卫大哥大婚那天一样，所有人都凑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喝酒闹腾。

可是她不能了。

林惊昭掩面而泣，泪水顺着她的指缝低落进泥土中，其中正好有一滴，落在种子的正上方。

有风吹过，好像是在安抚她。

她收拾好情绪，双指再次按在额间，抽取自己的神力——这是培育新的因果树的代价，她将耗尽自己所有的神力，舍弃神女的身份，来造出新的因果。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的豪赌。

谢清吟说她在现代因果未了，为了保证世界的秩序，所以即便林惊昭神力耗尽也不一定会消散，而是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凡人回到现代。

而结束那一世后，她也不会再回到九霄云宫，成了凡人的她会重新开始轮回转世，到时一碗孟婆汤下肚，便是真正的将所有都抛弃。

好像不论哪条路，都有遗憾啊。

林惊昭猛地调动全身的神力，她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打退堂鼓的念头。

“即便心中有憾，也绝不后悔。”

得到神力浇灌的种子很快就破出嫩芽，而后飞速舒展，长大。一根树枝长出又一根树枝，枝头结出果，而果子也迅速成熟。

分秒间，一颗全新的因果树，猝然成长，在风中屹立不倒。

最后一缕神力被灌进树中，林惊昭虚弱地扶着树干，无法直起身。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喂了蒙汗药，浑身都软绵绵的，眼皮也不受控制地打架，要酣畅地睡到天荒地老，才能弥补这种疲惫。

睡吧…

好累了，该睡觉了。

就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沉沉地闭上眼，最终栖息在因果树下。

一觉不起。

……

萧定安的意识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床上，因为睡得不踏实，因此衣衫都被汗给浸湿。他坐起身，手向空中一抓：“林惊昭！”

“定安，你怎麽了？”

他身体一僵，朝左侧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李韶音的脸。

“……娘？”

“没事吧？怎麽出了这麽多汗？”李韶音拿了块方巾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是梦魇了？”

“阿音，定安怎样了？”萧术走进房间，见到萧定安醒了过来，既放下了心，却又说道，“你爹我在修真界这麽多年，也显少见过修真之人高烧不起的，你实话实说，最近练功是不是偷懒了？身子骨这麽弱，成何体统？”

真的…重来了……

没有魔神的世界……

“孩子，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在应天门受委屈了？”李韶音担忧道，“儿子，要是委屈了你就回衡阳门来，我们替你撑腰。”

“娘，我没事。”萧定安抓住李韶音的手腕，“就是刚刚做了个梦，一时有些恍惚罢了。”

与李韶音和萧术叙旧完后，萧定安换好衣裳，推门而出。烈阳照在头顶，使人晕乎乎的，又对一切都有种不适应的错觉，即便这里于他而言，该是相当熟悉。

“定安！你醒了？”陆惜月见到他，高兴地走过来，“没事就好，我这几天还和卫横江在研究你是不是沖撞了什麽邪祟，才会高烧不起。”

卫横江问：“醒了就好，定安，还提得动剑吗？不耽误我们明日下山吧？”

“下山？”萧定安雀跃道，“去锦州？”

“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去锦州的吗？”陆惜月笑着说，“既然好了就赶紧去收拾行囊，别耽误明天的进程。”

他立即返回房间：“我这就去！”

万一呢？说不定呢？

萧定安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失眠到第二日清晨。他坐上去锦州的马车时焦急得坐立难安，陆惜月和卫横江看在眼里，也直接问了出来。

卫横江疑惑：“定安，你这麽兴奋干什麽？”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萧定安回答的模棱两可，“有没有可能会见到一个人。”

而事实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把他燃起的希望浇灭。

他们确实如当初一样去了那座寺庙，可庙中除了那只恶心的蜘蛛精之外什麽都没有。就连那尊神像，也没有话要对他说。

萧定安离开寺庙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陆惜月忍不住：“定安，你到底在等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