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萤很喜欢发带上的铃铛，跑动起来的时候总是丁零当啷的响，清脆，又动听。

她以前从不敢奢望自己能如此响亮，也从不敢奢望能沾染上玫瑰香。

可是师姐给了她。

期间夏无许没有提其他的事，只是专注地为楚小萤梳头。

约莫二刻过后，她为楚小萤扎了一个漂亮的头发。

“师姐。”楚小萤望着铜镜，却不是在看镜中的自己，“其实我确实没有什麽好留恋的，在这个世上，我有亲人却如同没有一般。”

林惊昭坐在外面，也能将她说的话听清楚。

“在被他们卖给魔修之后，我设想过无数次我的未来，我想我做好最坏的心理準备，面对现实的时候就不会那麽害怕了。”

那时楚小萤和其他人拥挤在那个黑暗的货箱里，她蜷缩在角落，怎麽也没办法幻象一个前途光明的路。无论怎麽选，不过就是两条——死亡和无尽的磨难。

但师姐和师兄的出现，为她开辟出了第三条路。

她的师姐是一个口是心非，说话有些带刺的人，而师兄更甚。或许在外人眼中他们不是什麽很好的人，可是他们对自己很好，很好很好。

所以，她愿意为了夏无许和伍颂澄付出自己的一切。

“师姐。”楚小萤抱住她，“你和师兄，就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楚小萤，你们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在他人那麽多的纠葛中，楚小萤要做的事和愿望最为简单。

她想夏无许再为自己梳一次头。

还有…

师姐和师兄长命百岁。

夏无许答应道：“不会丢下你的，我们去哪，就把你带到哪。”

楚小萤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就够了。

她在朝阳塔下被变成傀儡的萧鸣挖穿了心之后，有震惊与不解，可更多的是不甘。

楚小萤不甘就这麽离开，她还没有把师兄救回来，如今自己又死去，那麽就只剩下师姐一个人面对这些压力。

在强烈的不甘心下，她睁开来到了自己还是凡人的时候。

起初楚小萤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些话本子里常喜欢写的重生，但当她不论做什麽都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当她第三次死在朝阳塔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重生，而是进入了某种轮回。

第四次轮回开啓之时，楚小萤还是回到了那个逼仄狭小的货箱里。她在心里默数着数，只要数到第四千一百三十二下，自己就会被夏无许救走。

可是直到第五千下，她都没能等来夏无许。

这也是她在被父母卖出之后第一次径直坠入恐惧当中。

于是她带领着和自己关在一起的人把货箱上凿出了洞并撞翻了箱子。楚小萤本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却在这个时候再次遇见了夏无许，只是她的身后还跟着林惊昭以及应天门、奉道门的人。

而且，师姐好像也不对。

楚小萤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或许不是进入了什麽轮回，而是某种幻境。而现在她彻底明白——

这是师姐又一次来接她了。

林惊昭非常感恩楚小萤，要是还有什麽大事件发生，她根本就没有应对的手段。更何况之后还有一层镜花水月要走，这简直就是走空中钢丝。

三人到山脚处和在茶馆里等候着的几个男人彙合。

伍颂澄喝了一口热茶，又颇为嫌弃地放下：“难喝。”

萧定安捧着茶杯，悠悠道：“难喝不要紧，记得摊钱就行。”

“你们应天门都是穷鬼投胎？”伍颂澄一副知道了什麽的样子，“先前有次在衡阳门办的会武，三日过后我们门口那只凤凰眼睛上镶的宝石不见了，就是你们应天门干的吧？”

“……”师风缘停下喝茶的动作，“那是慕梵抠的。”

萧定安想起了什麽：“我们应天门丢的那些草药…”

“也是慕梵拿的。”

“于是最后导致我们衡阳门和应天门互相看不顺眼，你们奉道门坐收渔翁之利？”听见这段对话的夏无许走进来说道。

“慕梵他是这麽说的。”

这一刻，林惊昭感到自己腰间的万物囊抖了三抖。

她只想送三个字给这家伙。

真无耻。

“先别纠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我们先把需要弄明白的複盘清楚。”林惊昭坐在萧定安身边，对伍颂澄道，“就先从你开始。”

“鲛人疫，还记得麽？”

这个林惊昭自然忘不了。

只是在场的夏无许和楚小萤就没有关于这段的回忆了，她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当时萧鸣找我谈话，问我想不想除掉魔神。我当然想了，我的弟弟因人蛊天坑而死，我就把所有的恨都寄托在了魔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