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吗？”

说这话时林惊昭身体微微发抖，山里风凉，白日穿着厚度正好的衣服在此刻就有些单薄了。

“还有些路，但是应该要不了多久了。”萧定安走在她前面挡风，又顺其自然地去勾她的手，“这样还吹得到风吗？”

“好一些。”

林惊昭突然想起什麽，忍俊不禁。

“想到什麽开心的事了吗？”

“想起我刚上应天门时，和你，陆姐姐还有卫大哥一起爬楼梯。”她有些惆怅，“应天门的楼梯真长啊，又长又陡，这条山路比它好走多了。”

萧定安的思绪跟着她一起飘回了那个时候，连带着声音也轻轻的：“其实和有些路比起来，应天门的路走起来也很容易。”

林惊昭正要接话，她却发现不对劲——萧定安的体温不对劲。

“你的手怎麽这麽凉？”

“可能是风吹的吧，正常，你的手也是凉的。”

不对，不一样。

“正常？”

林惊昭松开手，越步走到他面前，看见萧定安的脸几乎毫无血色可言，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惨白如纸。

她没有想到会严重成这样，一下慌了神：“到底怎麽回事？在山下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好，可你又不肯说，后面我见你还算有精神的…但现在怎麽会这麽严重？”

他微皱眉头：“即便说了…….现在也没有解决方法的，不如不说，省得…你担心…”

话音刚落，萧定安猛地捂住心口，身形差点就歪了下去，林惊昭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看见那双眼睛被完全浸染成了紫色。

她扶着萧定安问：“是魔神？”

“许是知道死期将近，着急了吧。”萧定安喘着气，想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来，“如今我只差一步就会被魔气侵蚀完毕，祂自然能控制我体内的一些东西——放心，只要这段时候过去，消耗了力量的祂会陷入沉睡，不能兴风作浪。”

“那现在一点缓解的方法也没有吗？”

萧定安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祂故意的罢了。

“走吧，前面的路还很长，不要为了我耽搁了。”萧定安再一次牵起林惊昭的手，走在她前面。

林惊昭在体内运转神力，通过与萧定安相握的掌心感受到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在他的五髒六腑间兴风作浪。

他一直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支撑到现在，哪怕生不如死，也未曾想过妥协？

“从前，师父替我将祂的一部分引出，存于我的佩剑中，唯有以我的血为祭，才可动用，若控制不好，还很有可能被其反噬，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时，我很少使用。”

萧定安的体温似乎还在下降，他的四肢有些麻木，身体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在你面前第一次使用，是去柏州，在水下将你救下的那次。”他说，“其实我当初没有特地要去救你，可是和师姐一起把水妖的宫殿炸了之后，我不知为何就被水流沖击到了你身边。”

念及此处，他轻笑：“是宿命吗？”

林惊昭吸了下鼻子：“是宿命吧。”

回答完他的话，林惊昭见萧定安还有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立马阻止：“你还难受着，先省点力气吧，之后再慢慢同我说。”

萧定安重重喘了一口气，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我…要说……”他跨向下一层阶梯，“我要记得。”

“…后来，我亲眼看着你进入我的剑中，我很害怕你是与魔神有关，是来帮祂的——可你又俨然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直到我被你从柳珍手中救下，我才大致肯定，你不是魔神一伙的，你是神女。”

萧定安回忆起那濒临死亡的恐惧在她的到来后蕩然无存，仿佛在林惊昭身边，这些都不过是唬人的泡影。

她只要挥一挥手，泡影便被清风吹散。

“既然那时就确认了，为什麽后面还要躲着我？就算我当时对你热情过了头，在朝阳塔的那晚你也不至于那麽狼狈吧。”

他叹了一口气：“我太胆小了。”

“我胆小到不敢相信应天门外的任何人，即便你是神女。”萧定安道，“更何况你那时满嘴胡话，我实在猜不透你是抱着什麽心思——我难免不纠结，你到底是想要害我，还是真心帮我？”

林惊昭扶上他的胳膊。

长阶在几句话语间就走到了尽头，他们终于在茫茫夜色中窥见了那座古寺的影子，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挂在檐下那盏飘摇不定的灯笼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想起来，还欠你一个答複。”

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连带着眼眶也红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