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予声声(29)
作者:纸鹿
在汪原充满渴求的注视下,陆迢说:“不知道。”
完全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
汪原一倒,又在案上爬起来,陆迢已将一叠小山高的待批案子推到他面前,善意提醒道:“既然不是去办公差,迟了的一个时辰你别忘记补回来。”
他憋了一腔的话愣是没吐出来,还是赵望好心,随口提了句,“汪大人,我们大人在府里用的早膳,马车一路没停。”
这样就是没地方听说,汪原点点头,虽然兴致被陆迢扫了一大半,但还是想说出来。
“刘朝昨夜去了醉春楼找姑娘,被家里的河东狮给亲自拿了回去,听说当时家丁给楼里围了三圈,将人从床上给拖下来的。”
陆迢头也未擡,继续看公文。
赵望在旁边看得真切,一大早来到现在,爷拢共就翻了三张纸,手下这张已经看了三刻钟。
汪原索然无趣,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目光掠过刚刚贴在他脸上的那张纸,欸了一声。
“这不是去年济州交上来的账目?”
“若是这东西也能叫账目,那你也当得起本朝的书法大家了。”
汪原无辜被扎一刀,翻个白眼。
好好一个人,怎麽偏长了张嘴?
“那牢中的两个人你究竟想怎麽办?”
汪原比陆迢大上八岁,他祖父也当过少傅,但到他父亲这辈就没落了下来,连着他自己,也是巧遇贵人提携才来到这应天府,比陆迢早上一年而已。
这陆大人有个国公府打底,他可是要谨慎再谨慎。
陆迢道:“好好关着,有人会急的。”
“行行行,只是不知这醉春楼的小娘子吃不吃得消,本来也是书香之家出来的好女儿,怪倒霉的。”
陆迢捏捏眉心,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出去了外边。
汪原将身子转向留在这儿的赵望:
你家大人怎麽了?
赵望转向堂里的大红柱子,目不斜视。
别看他他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陆迢立在廊下,终于静了下来。
第 14 章
他昨夜做了一个梦,真实无比。
梦里一女子勾着他的手,将他推到了榻上,而他竟然也未拒绝,将错就错。
醒后徒有衣上一片狼藉。
一股无名之躁油然而生。
甚而醒了许久之后,他都能清楚记得里面的每个细节,包括那人的动作和长相。
正是昨日在船上拉他衣服的女子。
陆迢觉得自己疯了。
他不仅在梦里被人冒犯,那人还是一个花楼女子。
以至于他计较到现在,有气也不知从何处出。
分明无所思,何来有所梦。
大抵是家中人念的太勤,又或是昨日难得歇息,种种外因下,才会梦的如此荒唐。
正是如此。
陆迢成功说服自己。
三日之后,暗卫的密信送了回来。
死者白墨,生员,中富之家,前些年主营丝绸,这几年其兄长做起了胭脂生意。密信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小字,陆迢一行行看过去,注意力落在最后一句。
白墨兄长于今年三月初运一批胭脂去往济州贩卖,归来后複匆匆离家,现今下落不明。
夜深月明,窗外有乌鸦飞过,凄怪地叫上两声,扑腾进了树影当中。
陆迢将那纸折成小块,放进了灯油快要燃尽的烛盘之中。
火苗转瞬蹿高,明亮灼目的焰芯之上,冒出团团黑烟。
这些天,如兰二人关在应天府的大牢中,陆迢下了严令,不得放人进去查看,吃食亦是放了眼盯着。
至于那伤人的案子,便交给了汪原出面,暂先对白家拖着。
如此又过得几日,有人坐不住了,这日一早给陆迢马车当中递了封拜帖。
来人是布政使司的参议陈寻,官级与陆迢相当,论起实权却差的远了许多,犹如一握沙和一块石。
陈寻此人极擅钻营,早早就对陆迢周密打听了一番,得知这把年纪还没娶亲,心中一喜,他手上正好有现成的不是。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在陆迢下值经过的酒楼等着,里面倒是宽敞,软枕香垫一应俱全,乌木小案上摆着一套黑釉盏。
茶香袅袅。
陈寻亲手掀开车帘,请陆迢上来。
他二人不在一处共事,只在别人家的宴席上见过几面,二人年纪差上一轮半,也未一起说过什麽话。
然而此刻,陈寻却一口一个陆兄,对他热切招呼起来。
陆迢嘴角僵了僵,很快笑着与他应和到了一处。
马车在醉春楼前停下,陆迢上马车时已经换下官服,此刻作寻常穿着,天青杭绸直裰,无甚雕饰的白玉冠,手持一柄无字折扇,也带上了几分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