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予声声(278)

作者:纸鹿


秦霁做在镜台前,刚刚拆下一只金钗,

红烛高照, 柔雾似的暖光将她笼在其中。镜前的姑娘面似桃花,目含秋波,乌髻也如堆云一般。

繁複的嫁衣穿在她身上,不显厚重, 是另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既媚且雅。

瞧见她镜中露出的一截雪颈,陆迢终于明白, 为何女子出嫁, 一定要穿正红的嫁衣。

肤下白如凝玉,碰上这样一抹招眼的红, 让人想要亲手剥出来。

秦霁知道他在门口,却不知他的下流心思,自顾自对镜拆发。

今日的发髻繁複,更别提还顶了一个镂金嵌珠的凤冠,先时担心头发太沉戴不稳,又稳了几只发钗。

秦霁坐在镜前,无暇他顾,两只手都在同自己的宝贝头发作对。

陆迢喉间滚了滚,目光移开,泰然走进房内。他提起搁在桌上的合卺酒,转过身来,与她在镜中相遇。

“喝麽?”

秦霁抿了抿微麻的舌尖,想起刚才的滋味,摇摇头,“不喝。”

陆迢回身取盏,垂眼时稍稍一顿,在两只酒盏中选出杯口印着胭脂的那只,自斟自饮了一盏。

不自觉的,秦霁的视线渐渐游移到他身上。

陆迢这双丹凤眼实实在在生的好,眼梢微翘,眼睫比女子的还要浓密,她在镜中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大抵是他这身喜服太惹眼,秦霁第一次见陆迢穿这样的颜色,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并不别扭,反而有种俊朗和煦的……错觉。

秦霁移开视线,心中默念数遍这是错觉。

陆迢先解衣上床,芙蓉花色的帐幔落下来,秦霁则继续拆发。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行。顶着拆到一半的发髻起身,推开房门,却没在外面找见人影。

一个也没有。

她佯装无事走回来。

“怎麽了?”陆迢在帐内问,他已经做好準备,只要她稍露出一点意愿,他就去她身边,帮她解发拆冠,沐浴更衣。

“无事。”秦霁坐回镜台,两字压回他的蠢蠢欲动。

“饿不饿?”陆迢又问,食盒盖上放的花签还在,显然没打开过。

“不饿。”

之后再无他话。

夜色渐深,陆迢一直守着空床,阖眼无眠。

她怎麽还不过来?

为了躲他,连睡也不睡?

陆迢沉不住气,撩开床帐,就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趴在镜台前。

他走到她身后,她也没有反应。

乌发淩乱披散肩头,人已然睡得酣沉,细密长睫盖住美眸,腮畔浮着一团霞云,施了丹朱的唇瓣轻抿着,梦里也在与这头乱发斗气。

陆迢伸手,指间穿过柔滑的发丝,悉心又缓慢地捞出她卡在各处的头发,总算摘下了满头的琳琅珠钗。

他抱起秦霁放到床上,想了想,解开束在她腰间的绸带。

喉头发干,他眸光微暗,克制着替她褪下这一层层繁複的喜服,又靠着莫大的定力替她换上寝衣。

一刻钟不到,脑中已不知想过多少混事,面上仍是清冷肃雅,只有手背凸起的青筋藏不住,吐诉着欲念。

陆迢亲了亲她的脸,辗转流连到唇畔,印下一个缠绵湿润的吻。

“声声。”

我们做成夫妻了。

*

秦霁昨夜偷喝了小杯酒,睡得很沉。

第二日被捏住腮,模模糊糊醒了,意识尚处于一片混沌,还是不肯动,只想往被子里钻。

倦懒半阖的眼睛冒着困意,软软蜷着的手指冒着困意,就连翘起的头发丝都在说着好困好困。

陆迢心有不忍,卷起秦霁散在被外的一绺黑发,轻扯了扯。

“秦霁,我母亲在长公主府,那儿离得远,得早些过去。”

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被子传进秦霁耳中。

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清醒了些许。

陆迢拉下锦被,手掌托起她的后脑,视线对上。

“只有今日需早起,马车上再睡?”

秦霁最是好哄的人,刚刚才记t起自己成了亲,把他的话想过一遍,点了点头。

早起犯困的秦霁要比任何时候都迟钝。

没人比陆迢更清楚这一点。

与秦霁在一处许久,他知道她睡和起一向不要侍女服侍,是以房内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她被他拉起来,坐在床上换衣。

说是秦霁换衣,她却只在穿袖的时候伸了伸手而已。整平衣襟,腰间系带,都由陆迢代劳。

全如三年以前。

秦霁半困半醒,看着自己的腰带被身后环过来的一双手系好,然后,目光跟着那手,侧身擡头,额角擦过陆迢下颌。

不待她反应,他先下床,唤了紫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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