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予声声(261)
作者:纸鹿
“呵,卑鄙,与你家主子一样。”赵望冷笑,望了一眼身后秦府的牌匾。
且青不乐意了,“我卑鄙和主人有什麽关系?再说了,我们每次来都有自己的事由,这叫堂堂正正,就连秦御史对我主人亦比常人亲切。真要说卑鄙,你们差到哪里去了?”
“……”
赵望细细一想,大爷的确也很卑鄙。
可卑鄙未必不好,不然他现在怎麽能在里面坐着呢?
天边,金乌偏落西山。
且青望了眼,嗤笑一声,“你别歇了,还是去给车上的炭笼点着吧,陆侍郎估计就要出来了。”
前几回过来到了这个时辰,他家主人可都是会被留下来用饭的。
赵望呸了声,“你家主子才被赶出来。”
他刚刚才想明白,自家大爷今儿个好歹救了姑娘,秦御史既然急着给他包扎,又怎麽会一顿饭都吃不上?
他和且青争了半天,听到角门打开的声音,一齐回头去看。
门后,老管家笑眯眯请出了两个人,他们面色皆若冰霜,一眼便知已经“交流”过一番。
“大爷。”
“主人。”
将上马车时,陆迢偏过身,斜乜向李思言,唇角勾出微笑。
“就此别过,改日再会。”
李思言冷眼盯着他,脸色要更沉。
刚才在正堂,秦霄要留自己在府中用饭,可这厮却凭空说今日的贼还没抓到,要动用兵马司的人手,硬生生把秦御史的挽留变成了告辞。
贼当真没有抓到?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改日再会。”李思言掀帘上车,唯有拂帘的那一剎,露出了一点真实的不耐。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永昌坊。
*
马车上,遮覆的竹帘在陆迢脸上罩了一层阴影。
一抹晦暗镌刻在他眸底。
陆迢张开手心,握出的薄汗已经凉透。
如何能不流汗?
他这回失策了。
自与秦霁重逢的第一日起,陆迢便打定主意,这次要慢慢行事,每一步都要悉心筹划。
可是他忘了,秦霁不会在原地等自己。
从来不会。
回到府上,松书正守在正门外。
这两年陆迢一直将他留在金陵,成日最要紧的事就是照看榴园,前次从江省回京,才又让他跟了过来。
他迎上前,道:“大爷,郡主刚刚过来了,来时脸色不好,现在厅中等您。”
脸色不好的原因松书不懂,赵望一旁听了却暗自心惊。
大爷前一回在秦府险些丧命,这一次当街救下姑娘,转头又去了秦府。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了,脸色怎麽能好得起来。
正厅。
身着魏紫芍药锦裙的贵妇人坐在主位,听到脚步声,端起了桌上的青花底琉璃盏,垂颈品茗。
到京城后,永安郡主常陪在长公主身边,平日就是养花,赏花,游玩登山。她的閑趣多出许多,品茶这一项则遥遥排在前边。
陆迢跨过门槛,永安郡主无动于衷,眼神偏也未偏,仍是低头呷饮。
陆迢泰然自若在下首右侧的椅子上坐下,受伤的那只手朝着门口。
“这是蜀地的涪茶,比母亲平日喝的竹叶青要苦。您若是喝得惯,我叫松书去拿一盒来。”
永安郡主哼了声,“这茶偶尔尝尝倒也无妨,时日久了,未必还能咽得下去。”
陆迢漫不经心挑眉,“是麽?我倒是爱喝。”
缭绕的白雾自盏口腾起,弥散成朦胧一片,隔着这层白雾,永安郡主看了他一眼。
陆迢侧身坐着,然而玄色宽袖上那抹偏深的痕迹未能逃过她的眼睛。
永安郡主眯了眯眼,看来今日传来的不是风声,而是实话。
他还真替那个秦氏女挡刀了。
永安郡主直入正题,“陆迢,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婚姻大事,你就是这样对付?”
陆迢面不改色,“既是大事,哪里是催赶着就能做成的?母亲最近越发着急了。”
永安郡主柳眉直竖,“这一样麽?陆迢,你今年二十有五,与你一样年纪的,孩子都能请先生了。上次中秋家宴,今上特意问过我一回,我遮掩了过去。婚姻一事你横竖躲不过去,总要选上一个。”
再不选,指不定何时就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陆迢今日一下午没真正歇过,听到这番话更觉疲惫。靠进椅圈,大有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母亲不是知道麽?我早就选过了。”
永安郡主气得拍案而起。
是,她是知道是谁。
秦甫之清名在外,不是阴险刻薄之人,缘何会刺陆迢那要命的一剑?陆迢只字不言,她却没把这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