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予声声(117)

作者:纸鹿


短短四个字叫绿绣瞬间变了脸色, 惊慌失措。她忙觑向陆迢,那边的脸色今早便不怎麽好,如今更是沉得能滴水出来,一时惊吓更甚。

她本想缓和一下这诡异的氛围, 替姑娘在大爷面前说两句好话, 眼下情境倒像是在二人中间点了把火。

姑娘怎麽能这麽说话t!

绿绣见过陆迢发脾气的时候,大爷这些日子对姑娘虽好, 可他绝不是那由人挑衅的宽容主子。

三年前, 在他房里伺候了五年的大丫鬟想要跟了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些虎狼之药掺进了大爷夜间要喝上一盏的茶水之中。大爷还未喝下就发现了, 当即便令拖出去打五十个板子,另行发卖。

可五十个板子下去,哪里还有人的活路?

那丫鬟还是老太太身边常嬷嬷的侄女,有几分姿色,性子也是诙谐易处,只一时急功近利,走了歪路。老太太知晓后提了一嘴,叫留条命。

谁也没想到,平日瞧着温润如玉的大爷,在此事上却是铁了心。怎麽说那丫鬟也尽心服侍了五年。她受刑前吓傻了,还假意嗔着大爷说这是逗她玩呢吧,继而说些没影的话出来。

结果大爷直接叫剪了舌头,五十个重板后叫扔回了她家。

这般严酷的手段,国公府的下人有目共睹,姑娘应是不知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不要命当着他的面挑衅。

绿绣暗恼自己真是多嘴,招出来眼下这副水深火热的场面,她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要替秦霁圆回来,嘴边提笑,“大爷,姑娘的意思是——”

陆迢冷声呵断,“出去。”

绿绣又深吸一口气,到底没这个胆,垂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偌大的偏厅只剩下陆迢秦霁两人。

陆迢不紧不慢地擦完嘴,放回锦帕。视线掠过她眼底青黑,啧了一声。

“琢磨一晚,只能想出这几个字?”

秦霁道:“没想,这是实话。”

实话?

陆迢心头一刺,讥道:“原来如此,秦姑娘心高气傲,现下却只能委身于我,真是可惜。”

秦霁忽略所有嘲讽的语气,点头表示赞同,“正是如此。”

一如初见那日在马车上,不卑不亢,不躲不避。

陆迢擡眼睨过去,她垂着眸,无甚表情,在小口吃着解酒用的蜜饯。

好得很。

陆迢下颌绷紧,冷然站起,掠步往门外去。

“陆迢。”秦霁忽而开口,用力拽住他经过的衣摆,“要这样多久?”

他在她身侧停步。

秦霁缓了缓,道:“是你把我从花楼带出来,我一时无物可还。如今你觉得有趣,要留我在此处供你取乐,我认。”

这话没说完,陆迢侧过身来,丹凤眼淡淡垂下,盖住眸中半阙郁色,这般居高地俯视着仰脸向他的秦霁。

秦霁脸上一派沉静,唯独眸中有水光闪动,“便是囚犯也有刑期可盼,那我呢?我要等多久?”

她昨夜酒醒后便没再睡,一直熬到现在,声音轻到快要飘起来。因着此时偏厅安静,这些话仍是能毫无遗漏飘进陆迢耳中。

像断线风筝上系着的那段丝线,虽然细不可见,然而行经时碰到了,或深或浅总要留下一道口子。

这丝线此刻仿佛缠在陆迢的喉头,紧紧束着,勒出一道道并不显眼又切实存在的细痕,作痛作痒。

他一直以为她是团软棉花,搓圆捏扁之后露出来的那点脾气也不过如此,稍吹吹就不见蹤影。

可今日一早,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每句话都像刀片。

韧,薄,锐,伤人无形。

他不配。

他给她的日子被比作刑期。

陆迢今日才算碰到了这团棉花里藏着的硬刺,这刺扎得他怒火中烧,欲诉无门,偏偏不能声张。

他下颌绷紧,掌心紧紧扣着那枚白玉扳指,静默着睨她半晌,最后却是洋洋笑了出来。

这个人样貌生的极好,眉宇轮廓皆是精心雕刻般的英朗出衆,偏生还缀着一双丹凤眼,笑时像含了情,有一股矜贵的风流。

陆迢这样笑着,捧起面前这张可恨要胜过可怜可爱的小脸,“本官也不知,或许等我娶妻的时候,又或是——”

他俯下身,在她腮边亲了亲,声音冰冷又刻薄,“等你让我玩腻了的时候。”

秦霁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她花了一夜安慰自己,去想以后,告诉自己并非全然无望,这才撑出今早冷静的样子来。

此时几乎要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

鼻尖蓦地一酸,她忙掐着腿生生把泪给忍回去,隔着不过尺寸的距离望着他。

露出一个十足虚僞的微笑,“嗯,好,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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