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酽春浓(222)
作者:元阿栩
“若我母亲有冤情,我自会去寻公道,若公道不公,我也会替她讨来。这才是,我母亲拼死生下的郎君。”
肃亲王看着他起身,屈膝跪地,郑重磕头:“阿舅受得阿狼一拜,旁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好……好。”肃亲王紧握成拳,目光阴鸷看着他。
“阿狼先告退了,多谢阿舅告知我母亲的事。”
裴莳琅作势要离开这座亭子,曾将军举刀拦下他。
裴莳琅目不斜视,静等身后那人发号施令。
好半晌,肃亲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他走。”
“王爷……”曾将军有些急切,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本王说,让他走!”
曾将军才愤愤放下刀,裴莳琅头也不回的离去。
望着那决绝的背影,肃亲王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同样坚决的人:
“皇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若今日我为兄妹之情包庇袒护,来日他只会犯下更不可饶恕的错。如今大局已定,陛下顾念手足,兄长大可离京就藩,只要管好他,一世无忧。”
肃亲王低头,茶水已然变温,是最合适入口的温度。他举杯浇地,一闪而过是妹妹濒死的绝望:
“阿兄,救我……”
肃亲王闭上眼,许久才发出一声笑:“毓贞啊,当年若是听你的……罢了,来不及了。”
——
西河城门之下,重兵把守,武安侯一身素衣出现在下,他失了锦衣华服,也没了之前的神采奕奕。平凡普通得如城外的百姓,只比难民瞧上去规整些。
他望着高耸的城门,当年他是为了裴莳琅才来到这里,没想到五六年光景,对这里也生出几分感情来。
巡逻的将领不可置信地揉揉眼,认出了原本应该在侯府发号施令的武安侯,如今衣袂翻飞,鬓角染上白霜。
秋末的天已经寒凉下来,武安侯穿的单薄,那将领快步上前来:“侯爷,您怎会在此?”
武安侯拍拍他身上的铠甲,笑道:“这几日守城,辛苦了。”
那将领或许还年轻,被夸了几句有些羞赧起来:“不苦,为侯爷办事都是应该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侯爷还要将城封锁几日。城内城外的百姓都有些不安,城内粮草也紧缺了。”
武安侯伸手,那将领立刻上前扶住。
“扶我上城门,我要看看这西河城。”
将领便搀扶着他,一步一步登上城门。老将威武,只是岁月不饶人,再强悍的将军也有年迈的一日。如今的武安侯颓颓老矣,不似往日意气风发,腿脚不便,但仍然走得坚定。
城门之上,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如针刺。武安侯闭上眼,似乎回到那边塞,回到自己气贯长虹驰骋沙场的那些往岁。
城门下几道急匆匆的身影赶到,见城门之上的武安侯,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阿父!”崔渺渺在底下大声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
裴洛宁在身后保护她,裴莳琅也好似知道什麽似的,就要往城上沖。
“阿狼!”武安侯喝住他,裴莳琅顿下脚步,心知一切都已晚矣。
武安侯满意地看着他们:“我的娇娇儿,有你们护着,我放心了。”
老将眼底蓄满泪水,面上却是和煦的笑。
“吾乃一将,失职而被奸人夺权。幸得人相救,然心中血性,岂能容忍贼人横行。今日,吾在此揭示肃亲王之阴谋。
其于西河榆繁山私挖铁矿,私铸兵器,为掩人耳目,威逼利诱囚禁一品侯爵。逼吾同流合污。然崔家受皇恩深重,决不可与其为伍。
今日之祸,与节度使裴家儿郎无关,乃前吾惧权势,选缄口无言。
今愿以死谢罪,以慰吾心中愧疚。望陛下宽恕罪臣之家人,罪不及无知者。”
“阿父!”崔渺渺挣扎着向前奔去,可周围的士兵已然围在底下,蓄势待发。
裴洛宁一个眼疾手快将其拽入怀中,他将她的头抵在心口,对那些兵戎相向的士兵严厉呵斥:“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乃西河节度使,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拿刀指着我!”
士兵们一时间气势弱了几分,曾将军问讯赶来,身后还站着一带斗篷之人。
“拦住他们!杀无赦!”
士兵左右相顾,不知该如何是好。
城门之上,武安侯手撑在雉堞上,他亲眼瞧见了曾将军身后那人,就是隐藏的肃亲王。
肃亲王眼底杀意尽显。
武安侯仰天长啸,撕开衣服的布帛,抽出一旁将领的佩刀,划破手指,高声吶喊:
“今吾以血为祭,陈词于苍穹,诉诸于皇都之主。其下之手足,心存异志,勾结外邦,于国家安危于不顾,焦城之外,榆繁之中,万民流离,字字带血,泣诉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