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酽春浓(220)

作者:元阿栩


裴洛宁与裴莳琅都站在营帐外,一时间谁都不愿踏出这一步。

“进来吧,都在门口杵着作甚,本侯还没死呢,用不着在门外给我默哀。”

果然女儿一离开,此人那点柔和和蔼便消失不见,对两个臭小子只剩严厉。

“老匹夫,好歹是我辛辛苦苦把你背回来,说话能不能好听些,什麽死不死的,你要敢死了,我把你崔家祖坟都刨出来。让你死了都没地儿去!”

裴洛宁刚想呵斥,却听到武安侯乐呵道:“你随意,不让我入土为安,就把我丢在大道上,反正我死了,被吓着的人肯定不是我。”

裴莳琅一拍桌子,上头的茶具都猛的一震:“崔勃元!”

武安侯瞪他:“没大没小。”

裴洛宁按住生气的弟弟,安抚武安侯:“侯爷您大病初愈,莫要与阿狼计较。”

武安侯摆摆手:“罢了罢了。”

裴洛宁:“接下来侯爷打算如何做?”

武安侯睨他:“带着你们两个去临京告御状,告肃亲王一个外邦勾结私铸铁矿,以此牟利。加上囚禁朝廷命官,假传军令,意图谋反?”

话一落,几人都默了片刻,武安侯哧了一声:“这些无疑是把我们也推上绝路,是我们监管不力,才让他有机可乘。也是阿宁你,私交兵权,亦是大罪。”

又看向裴莳琅:“还有你,阿狼你应当知道,此事关乎肃亲王与长公主。陛下本就对二人忌惮,你若告了御状,他们二人下场定然不是你想见到的。你真能狠得下心来?”

裴莳琅嘴唇翕动几下,才开口道:“人本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师傅若是看到矿洞之中,那些人毫无生气的脸。以及一口干粮换一条人命的惨状,再与公主府与亲王府的奢靡做比,师傅定然不会说出这番话。”

武安侯忽然愣住,大笑道:“好好好,阿狼懂事了,我替你父亲感到欣慰。”

裴洛宁也拱手道:“阿狼说的对,人该为自己所犯错误负责,我也愿意回京,接受自己的罪责。”

武安侯看着兄弟二人,忽然觉得自己所为一切都值了。

“阿狼你先出去,我有事与你兄长单独说。”

裴莳琅起身出去,裴洛宁静静听他继续说:“阿宁,你莫要怪我,阿狼是老裴唯一血脉,你深受裴家恩泽这麽久,定然能明白我的苦心。”

裴洛宁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长满老茧的掌心包裹住。

“抚危楼的秘密不能传出去,老裴的身份要瞒住,阿狼的命也要保住。”

裴洛宁木讷点头:“我省得的。”

“魌阁既然认定你是抚危楼少主,便也不难猜出老裴的身份。他们在找证据,找当年老裴与那人交易的信物。抚危楼这些年一直混迹官场,得到了多少大员的阴私,这于敌国而言也必然是想得到的。这一回四州节度使都没有派援军来,便是他给的最后信号。”

不惜彻底暴露身份,也要奋力一搏。只要敌人还没掌握证据证明他就是抚危楼楼主。趁着这空档,裴重清便能做他想做的事了。

裴洛宁眼眶微红:“将军,要回来了是麽?”

“陛下有意调回,可耐不住朝中衆多人反对,如今西河城变,援军若迟迟不出兵,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调兵。老裴是最后的底牌。”

裴洛宁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如今我们不宜声张,等肃亲王下一步动作,借机让将军归京师出有名。”



裴莳琅自主营帐出来后, 远远就见风尘仆仆的赤缇,他换了身衣服,面上虽带疲色, 但与在矿洞之时瞧见的他, 精气神不知好了多少。

赤缇也瞧见裴莳琅, 远远朝他一点头,裴莳琅一个眼神,二人便默契地走到一处隐蔽之地。

“少主,榆繁山已全部安排妥当,外表与平日无异, 里头的人都换做我们的人。”

“好,也许这几日炸毁矿洞的令就会传达下,你切记暗中部署, 定要抓活的。”

赤缇点头:“属下这次归来,还有一件要事禀告。”

裴莳琅神情依旧,赤缇道:“楼中黛卫不见蹤影, 是收到楼主的亲令。以各州节度使之把柄,要挟他们抗旨暂缓出兵。”

“只是暂缓?”

赤缇肯定地点头:“且边疆也传来异动,楼主似乎……带着十万兵马撤离边界, 朝中原而来。”

“阿父无召令撤离边疆?”

赤缇为难承认:“是, 属下不敢揣测楼主的谋事,只不过此事应当让少主知晓。”

裴莳琅一瞬间便明白了父亲的计划,可如此大费周章的回来, 不惜冒犯天颜, 当真只为了与家人团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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