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的人进来，先给他们备些吃食，让军中大夫为他们瞧瞧伤。”

赤缇在此逗留多月，更加深有体会：“少主且看那。”

裴莳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平地之中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那里是此处的‘乱葬岗’，短短几月，里头尸骨累累。他们为了掩盖罪行，会将壮丁一家人都绑来，妇孺身子弱，往往是先……”

后头的话，赤缇都有些不忍开口：“失去亲人的男子们，心如死灰，没多久就会跟着去。”

裴莳琅没有勇气去看一眼，不敢相信一向温润和蔼的舅舅，是这样一个啖t人血肉的恶鬼。

“将这些人，都好生安葬了吧。”

算是他为阿舅做的最后一件事。

相见

西河城外, 多日以来不得出城的百姓已经哀声载道，城中粮铺里没了进货，剩余不多的粮食已经不向外售卖。

不让出城尚且能忍受, 可没有粮食, 岂不是要将他们一个个都活活饿死不成。

不知何人煽风点火, 带着几十口人在城门处喧闹，其中一个士兵不慎打伤了其中一位百姓。

更是引起了衆怒，原本周遭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群起而上加入队伍，引发暴动，城中兵力调动前往镇压。

城内一处不显眼的路口, 如今正是守卫疏忽的时候，两个身影借着夜色，混入了城中。

裴莳琅径直前往府衙, 此处他熟悉，溯洄引走守卫，他十分顺利地摸进牢狱。

见到毫发无损的裴洛宁盘腿坐在蒲团上调息, 终究才算是松了口气。

“阿兄……”

裴洛宁豁然睁开眼，快步起身，他其实一直在等裴莳琅,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会无动于衷。裴莳琅比他更聪明, 知道该如何利用城外那三千人。

“外头如何了，陛下竟然还没有派援军来？”

裴莳琅摇头：“临京兵力不可调动，陛下应该下旨命各州节度使调配援军, 若外头迟迟没有动静, 怕是节度使们抗旨了。”

“怎麽会？”若是一位节度使抗旨还另说, 为何会集体抗旨，他们是要反了皇权不成。

裴莳琅闭口不言, 其实他好像猜到为何这些节度使们都没有动作。

抚危楼这些年看着好似在为民请愿，伸张正义，其实爪牙潜入官场，得到不少朝中大员的隐秘。

这些秘密事关重要，被人握在手里，就好似脖颈上每时每刻都悬着一把刀，让人进退两难。

自溯洄那里听说，黛卫分散各州任务不详时。裴莳琅心中便已经有数，援军不会到来，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城外三千岚林军。

“阿兄，你带着郡主离开，我去侯府接师傅，你让青冥随时待命，师傅怕是……”

裴洛宁也有预感，心情沉重：“好，你万事小心。”

裴莳琅偏头，才发现原来温栉也在此处，温栉见到他时有些惊讶：“你不是，阿翎的好友，二郎君身边的小厮麽？”

裴莳琅一拱手，语气诚恳：“事出有因，望夫子见谅。事情紧迫，来日再与您解释。”

温栉也起身，裴莳琅将两座牢房的锁都给斩断：“先出去，溯洄会带着你们出城。”

裴洛宁也不拖泥带水：“我去接郡主出来。”

—

温翎身着鸦青窄袖便服，脸上的银面蓦然为她增添了几分肃穆。

她暗自调动体内内力，手腕终于恢複了稍许往日的力气。

来之前她服下解药，那被封住的内力，一瞬间贯通全身筋脉，久违的快感让温翎有些陌生。

或许她如今已经适应了没有武功的，裴府侍女的身份。忽然变回银影，反倒有些不自在。

“二位使者请随我来，今日城外起了些骚乱，王爷将将处理好回府。”

温翎语气淡漠：“倒是让王爷操劳了。”

那小厮没说话，安静地带路。

武安侯府的守卫倒是不多，安静得有些出奇。

“王爷，使者到了。”

肃亲王才悠悠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一派的威严。

“参见王爷。”温翎微微俯身，算是行礼，不过此礼行的倒是有几分大不敬。

肃亲王也不予计较，道：“不知二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阁主可有什麽话相传。”

温翎直视着他，语气倨傲：“阁主与王爷交易多年，彼此的秉性怕是再了解不过。”

肃亲王侧过身去，微扬着下巴：“所以？”

“阁主知道王爷已有了万全之策对付消息的侧漏，便是推武安侯出去顶罪。”

肃亲王不动如山，倒是想知道魌阁这回派人来，究竟所为何事。

温翎继续说道：“与王爷合作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各自和平。可这些年我们魌阁为王爷付出良多，冒着被官府严查的危险替王爷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