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剎那间，宫雪顺着树干跌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隔了老远，池蓁蓁也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在逐渐变淡，就快要灰飞烟灭。

想到之前那个清淡寡言、如同女版晏知月一样的宫雪，她蹙了蹙眉，心中生出些许不忍。

毕竟，宫雪会变成这样，义父也得担责。

思及此，池蓁蓁抿了抿唇，往宫雪所在的位置靠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双目炯炯，注视着趴在地上的女子。

顿了顿，t池蓁蓁才轻声道：“宫雪师姐，你若是有什麽话……”

最后半截未尽之言，到底是没说出口，默默收了声。

纵然有什麽话要带给别人，之后又如何呢？

人死如灯灭，她的灵魂被魔气侵染，注定无法落入轮换，转世投胎。

池蓁蓁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做的事，何尝不是一种虚僞之举。

她是因尹祁才变成如今这样。

也是因为受了尹祁的命令来寻她，才会死于玄月之手的。

幸好，宫雪并不介意。

她微微侧过脑袋，勉力看向池蓁蓁，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的弧度，声音已然只有气息：“……池蓁蓁，真嫉妒你啊。”

“……”

“你那麽漂亮，魔尊喜欢你，师兄也喜欢你。可恨就可恨在，你还是九尾白狐的血脉，天生妖力非凡，高高在上，自是不必为任何事挣扎。”

“我这样的人，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就算在宗门内再努力，却也比不上有天赋之人。连堕魔之后，魔力也比不上那些天生邪物。”

“这三界，为何待人如此不公？”

“女子就该卑贱吗？平凡人在神魔妖面前，就必须毫无反抗之力吗？你们是神仙、是狐妖，修行易如反掌，不为尘世所扰，那那些为生寸苦苦挣扎着的凡人呢？血脉与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凭什麽？”

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尚未落下，玄月已经察觉不对，“池蓁蓁！”

只可惜，池蓁蓁离得近。

待他上前，到底是晚了一步。

宫雪将体内仍未消散的最后那一丁点儿魔气无限挤压，而后，干脆利落地自爆了肉身。

“嘭！”

剎那间，血肉横飞。

漫天血雾掺杂着魔气，四散而开，又如雨幕般落下。

所有触及之处，花草树木，悉数如同被大火燎烧而过，一眨眼就变成了灰烬。

池蓁蓁自然也未能幸免。

幸好，她速度快，施了个屏障之术，玄月亦是飞快给她套了个结界。

只有起初零零碎碎的几滴魔血碰到她的皮肤，灼出几个细小的烧疤，看起来并不算十分严重。

偏偏，池蓁蓁却觉得，那几处位置渐渐开始痛痒难耐，像是有什麽毒虫刺破了皮肤，在一路往身体里钻。

很快，她疼得跪倒在地，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冷汗。

玄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衣袖翻飞，即刻将池蓁蓁变回狐妖，抱在胸前，带她离开了此处。

……

回神域之路漫长，城外又恐有游蕩的魔族骚扰，玄月便将池蓁蓁抱到了京城之内。

还是之前两人住过的那个客栈。

晏知月与池蓁蓁就在此处胡闹般成了亲，而后，便是龙渊被毁。

玄月却好似没有什麽忌讳情绪，很是平静地踏入其中。

客栈尚未易主，依旧是原先那个掌柜，堂中也还是原先那个小二。只是客栈却不複当日那般热闹，生意清淡了许多，两人看着便有些无所事事的轻閑。

见玄月白衣飘飘，容貌清俊出尘、万里挑一，立马就想到了他。

“客官！许久未见，您……”

玄月摆了摆手，没空寒暄，丢下一袋银两，径直往楼上上房走。

待得阖上房门，落了锁，又加了一道无形的禁制，他才将池蓁蓁变回人形，抱着她放到床上。

这会儿，池蓁蓁已经痛得晕了过去，拧着脸，完全失去意识。

玄月的手指点在她眉心。

紧接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他倒是小看了宫雪。

在剑宗那会儿，宫雪是晏知月值得信赖的师妹。

她拜在老宗主门下，虽出身医术世家，却从小勤勉，比普通人家的弟子更能吃苦，一路硬生生成了女弟子中最强，也是同时期的弟子中、除了晏知月之外，过丛魁秘境最快、层数最高的弟子。

珠青曾评价她，说她不骄不躁，为人成熟，处事冷静，心智也坚定，很有点大家风範。是整个剑宗里和晏知月最相似之人。

晏知月亦是十分信任宫雪。

故而，将打听池蓁蓁身份这件事交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