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蓁蓁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流泪。

是她在哭吗？

还是尹祁让她装出来的伤心模样呢？

池蓁蓁的意识想回头去看“莫如山”的表情，却做不到。

她的魂魄被囚禁在逼仄的身体里，只能做这场闹剧的旁观t者、局外人，静观其变。

只是，池蓁蓁突然想到，自己曾经问过晏知月两次，会不会用刀。

因为温月的本体是断玉刀。

而那时候，她试图将晏知月作为温月的替代品，一次一次努力向他示好，试图让他变得和温月一样，放下戒心，喜欢上自己。

那现在是在做什麽呢？

晏知月是要跟她殉情吗？

因为他无法对抗珠青，所以干脆自己动手，与她共赴黄泉吗？

那义父呢？

因为他是大妖，杀不了身怀神器的晏知月，所以绕了一大圈、故意设计了这个局，让他自己动手去死吗？

……

池蓁蓁脑中转过许多揣测，又觉得前后说不通，只得放弃，继续盯着眼前的发展。

这短短几倏功夫，晏知月胸口的血已经顺着匕首柄涌出来，将整块衣襟一点一点浸湿，染出可怖的血色。

而血气中，却似乎有另一股力量渡入池蓁蓁体内。

这是令妖物魂魄震颤的气息。

顷刻间，池蓁蓁明白了晏知月的意图。

他要将神器碎片分一半给她！

“不行！晏知月！不行的！我会死的！——”

九尾狐妖的身体，如何才能接纳这上古神器的神力？

神与魔，人与妖，正与邪，从来就是对立面。

更何况，她斩断的八尾至今尚未複原，目前也只是一只小狐妖而已。她可能会爆体而亡的！

“不要……”

池蓁蓁蜷缩在自己身体里，忍不住哭天抹泪。

她已经明显能感觉到，痛感在撕扯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血液经脉了。

尹祁用的究竟是什麽邪术，为何操纵了她的身体，却依旧能让她的魂魄跟着一起感知身体的痛苦呢？

但没有人听到她的抗拒。

晏知月拔出匕首，随意地丢到一边。

胸前，鲜红的血滴如同生出了自我意识，并未继续往下流淌，而是悉数彙聚起来，顺着晏知月指尖的方向，齐齐涌向池蓁蓁的心口，似乎是试图将那个被剑光刺穿的洞填补起来。

一时之间，妖力与神力在这具躯壳中，开始互相缠斗。

莫大的苦痛煎熬中，“池蓁蓁”也疼得忍不住尖叫：“啊——”

见她如此难受，晏知月微微拢起眉，薄唇轻啓，安抚般淡声道：“蓁蓁，用内息运转灵力，别让它乱窜。很快就会好。”

“……”

“池蓁蓁”只是拼命摇头，似乎根本说不出话来。

晏知月：“你现在妖力受损，没有自保之力。我将一半神器之力渡给你之后，再也没人能让你受伤。”

上古神器神力无边，既然能温养兇器器灵温月的神魂，为他重塑肉身，自然也可以给狐妖渡上不灭之身。

只是渡化神力需要容器，不能直接与之相互融。

比如池蓁蓁的那盏琥珀灯。

晏知月就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用他的血肉，给她净化她承受不了的神力，再将其分享给她。

从此之后，她便将真真正正与他血脉相连，共生共感。

原本，晏知月还只是有这个打算，还没有完全考虑好，也未同池蓁蓁商议过，便因为封印之事搁置下来。

今日这一遭过后，她的身份在越阳山已经暴露，无法继续躲在扶玉峰内。

因着珠璇的死，珠青亦不会留她活口。

若非他折返，或许此刻，池蓁蓁已然毙命。

如此想来，不如趁此机会冒险行事，一劳永逸。

若是九州真因魔族而陷入混沌中，池蓁蓁有一半神器碎片在身，也不会毫无自保之力。

种种原因叠加之下，晏知月决意狠下心来。

哪怕池蓁蓁脸色已然白得似纸一般，满脸汗水和泪水交杂，他依旧没有停手。

……

山门处的长阶之上，越来越多的剑宗弟子开始聚集，将此处层层包围。

人一多，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免不了嘈杂。

“那里面是知月师兄吗？”

“知月师兄和传闻中的那只狐妖吧。”

“原来那件事是真的？师兄怎麽会在扶玉峰里藏妖族……莫不成，是被人夺舍了？！”

“师兄仙骨碎，龙渊剑毁，加上师兄名声在外，可能早就被那些邪物盯上了。这麽一想，被邪术夺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

“便是如此，也不应当与狐妖纠缠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