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女人只会拔剑(101)
作者:存宁
说着,满妈妈取了桌上一枚镶嵌着宝石的金簪,擡手在女萝鬓边比了比:“姑娘这般容貌,若是终年锁在深闺,或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云湛,还不快进来见过姑娘?”
她见过太多涉世未深的少女,她们天真、稚嫩、肤浅,非常容易受到引诱,因此不夜城中除却彭明那种形貌普通的龟公外,还存在另一种男人,他们被称为“钿郎”。
钿郎都容貌俊美仪态出衆,服务于女闾,他们的服侍目标便是那些身价较高的伎女,这样能够使伎女更加死心塌地卖身赚钱,至于其中有几分真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湛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有一双略圆的眼睛,这使得他天然给人一种稚嫩的好感,笑起来时还有一颗小虎牙,是女萝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云湛见过姑娘。”
满妈妈见他乖巧,沖女萝笑得更是热情:“姑娘既然愿意留下,从前的名字自然就不能再叫了,是我帮姑娘取一个呢,还是姑娘自己想?”
女萝望着窗外河水潺潺,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叫善嫣。”
满妈妈问:“姑娘可懂诗词歌赋?”
“略读过几本。”
“可通琴棋书画?”
“略懂。”
女萝口中的略懂绝不是真正的略懂,毕竟要成为剑尊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再简单的事也要做到极致,满妈妈先是欣喜,随后才是疑虑:“姑娘这般厉害,又为何要留在我风月楼做头牌?”
“当然是为了找妹妹。”
两个女人对视着,半晌,女萝笑起来:“妈妈方才也说了,头牌与前头的低等倡伎不同,是我选男人,不是男人选我,一颦一笑都能赚钱,随意露脸便有无数人追捧,一个女人毕生所求,不就是这些麽?倘若没有男人欣赏,生得再美,也只是孤芳自赏,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满妈妈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理由,沉默片刻后,似笑非笑道:“但愿姑娘能记得今日所说的话,既进了风月楼,自愿留下,那便永远都是这里的人了。”
满妈妈话中有话,女萝却像是没听懂,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云湛身上,而是忽地问满妈妈:“妈妈知道麽?我曾读过一本书。”
满妈妈在心里头冷笑,心想年纪不大,倒是好为人师,跑老娘跟前装相来了?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脸上却尽是笑容:“姑娘请讲。”
“烟花柳巷之地,常将年长倡伎称为鸨,盖因鸨鸟有雌无雄,若要繁衍后代,需与其他雄鸟交|配,乃是百鸟之妻,以鸨鸟代指伎女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满妈妈面色不大好看了:“姑娘这是何意?”
女萝继续道:“但这其实是世人误解,鸨鸟有雌亦有雄,雌鸟外貌朴素,雄鸟却爱花枝招展,所以鸨母的鸨,应当是雄鸟才对。”
满妈妈没读过多少书,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又听女萝道:“父与夫孰亲?人尽夫也,父一而已。天底下男人数不胜数,随意挑一个都可作为丈夫,没有哪个独一无二,妈妈以为呢?”
女萝的话令满妈妈无比疑惑,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女人自甘堕落做伎女的,因此她断定秦粮必有所图,只是风月楼恰好缺个头牌,她才暂且对她和颜悦色,说句不好听的,再清高傲慢的女人她都见过,一开始哪个女人都不情愿,可落到她手里,哪个女人都得低头。
长得美貌却不听话,便只能沦落成下等倡伎,等吃足了苦头,就知道懂事了。
可女萝并不高傲,满妈妈看不明白。
反倒是女萝自己自嘲般笑了笑:“哪怕是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有人不想我明白。”
她在钟鸣鼎食之家成长,又常伴帝王左右,然而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前女萝觉着自己可悲又可怜,来了不夜城之后她才明白,不仅是她,这天底下的女人同样可悲可怜,就连恶事做尽的满妈妈,都令女萝难过。
满妈妈听不懂女萝这些话,只觉得她异于常人,便向她展示桌上堆满的珠宝华服,并说:“姑娘快来试试合不合身,这几套委屈姑娘先穿着,等量完了尺寸,立马就给姑娘做新的。”
风月楼的女子绝大多纤细娇软,女萝却因修炼个头长得很快,原以为满妈妈拿来的衣服必然穿不上,可这些衣服只是瘦了些,其余尺寸竟很是相合。
她记得先前在伎坊时,那位芳妈妈曾嘲讽过满妈妈,说风月楼自没了飞雾便光辉不再,开始走下坡路,从衣服的材质做工来看,普通伎子怕是穿不起,应当是先前飞雾姑娘的,也就是说飞雾姑娘可能没有女萝高,但绝不会矮太多,要知女萝身高已过七尺,迄今为止除了阿刃,只有濯霜等女修与她身高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