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298)

作者:长山里


回头想喊宋卿时,却见人已走远,男子背影修长挺拔,孑然独立,怪不得郭平盈对他一片癡心。

青白色的衣摆扫过台阶,人转眼便消失了。

……

宋府院中那棵芙蓉还是没能种活。

不知宋卿时是如何想的,既不种其他的树,也不填埋,偌大一个土坑摆在院里,前几日一场雨,坑里积了好大一坑水。

江晚之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宋卿时踏入院中。

他穿了一身青白色的袍子,仿佛刚从尘嚣中脱离出来,一言不发地进入卧房,开始解起了袍子。

“今日回来得真早。”

宋卿时一顿,垂眸看见江晚之伸来接袍子的手,迟疑片刻,到底是把袍子放在了她手中。

江晚之展颜一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不张扬也不羞涩。

那笑容令宋卿时有一瞬的愣怔,而后渐渐皱起了眉头。

终究是什麽也没说,转身往浴房去。

“好香啊。”

宋卿时下意识回头,江晚之手中捏着一只香囊,放在鼻下细细嗅着。

他目色一凛,厉声道:“谁準你动了!”

江晚之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香囊“啪”一下掉在地上。

宋卿时一个箭步沖上去,捡起地上的香囊,目光在江晚之脸上停留了片刻,走过去打开门,擡手一扔。

“处理掉。”

薛辛接住东西才发现那是什麽,“大人用不着了?”

“用不着。”宋卿时还想说什麽,想起房中还有其他人,只说了句,“去书房等我。”

宋卿时沐浴过,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已经消失不见。

书房的桌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他端起来,眼也不眨地喝掉,苦味在齿间缓缓弥散。

“郭自贤要动手了,你安排些人手,不要太多。”

薛辛立在桌旁,“蔡玄恐怕早有防备,人少了怕是拿不下他。”

宋卿时擡眸,“郭自贤岂会全用我的人?今日让我办事,估计也是想试探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恐怕暗地里还有其他人手。”

“属下明白了。”薛辛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办。”

“等等。”宋卿时喊住他。

薛辛刚挪出去的脚又移了回来,“大人还有什麽吩咐?”

身上的那点潮热散了,宋卿时靠在椅中,好半晌才说:“入夜之后,我要去见一个人。”

“是。”薛辛走出书房,见一人迎面而来,忙让到一侧。

“夫人。”

江晚之点了点头,走到书房门口,却没有擅自往里进,而是轻轻喊了一声,“宋郎。”

宋卿时回过神来,“进来吧。”

江晚之如今每日都要练字,那一手簪花小楷练的日子不长,没有半分相似,但提笔时倒是有些架势。

房中静谧,院子里蝉鸣声此起彼伏。

人一旦静下来,许多压在心里的东西便会蠢蠢欲动。

比如殿上沈让尘的那句话,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毫无保留道出对余晚之的喜欢,还有侧头看他时的那一眼。

凭什麽?

凭什麽沈让尘能光明正大道出自己的喜欢,而他却无时无刻都要披着一层皮做人。

宋卿时阴暗地想,因为他是皇亲贵胄啊,可转念之间,这样的想法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是,是因为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让信念与欲望终究只能背道而驰。

哧啦——

书页被撕破。

江晚之擡目看去,书在宋卿时膝上摊开,但他并没有在看书,而是紧紧盯着自己,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宋,宋郎?”

宋卿时忽然笑了,眼中晦瞑尽散,如春风和煦,出口的话却那样冷,“继续练,你练字的样子……已经很像了。”

江晚之脸色顷刻之间变得煞白。

……

既白带着楼七到了门口,下巴一擡,“你自己进去吧。”

“你不进去?”楼七问。

既白抿着唇,摇了摇头。

楼七是在沈让尘和既白离开时一道跟过来的,二公子有东西要给三小姐,既白伤了不便送,因而她半分也没怀疑,直接就来了。

直到此刻,她才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不是……让我来拿东西吗?”楼七误伤了余晚之,那脖颈上的伤都还没消全,她想想就心虚。

楼七拉着既白走到一边,低声道:“你给我透个底,二公子是不是知道三小姐脖子上的伤是我掐的?”

既白点了点头。

“所以二公子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既白心里也没底,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第 225 章 吐露

那日公子知晓他隐瞒三小姐被楼七所伤一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长大了,主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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