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226)

作者:长山里


丫鬟把小案摆在床上,沖余晚之打的手势她没看懂,应该就是说大夫说她可以多少吃些菜的意思。

日日喝粥的人有了菜,便如久旱逢甘霖,余晚之吃了不少,丫鬟也十分高兴。

如今虽她虽身在囚笼,但总不能抱着在此被囚一生的想法。

余晚之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如今寸步难行,得身体恢複,有力气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这些日子,她从未担心过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对方既救了她,就不会多此一举再毒死她。

不论出于什麽目的,她还有作用。

天色渐渐沉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余晚之隐约听见了更夫敲的梆子声。

自她醒来之后,夜夜都能听见梆子声,对方将她囚在了城中,却不知是哪座城。

……

梆子声一快两慢响了三次,丫鬟入内撤掉了残羹冷炙,换上酽茶提神,这是準备促膝长谈的意思。

徐则桉外表看上去远比他实际年岁更大。

都察院纠劾百官、辨明冤枉本就操心又磨人,譬如此次科举舞弊,都察院上下官员几乎没睡过整觉。

徐则桉说起科举舞弊便满心愤慨。

“你抱病在家这些日子,翰林院十八名考官下狱五人,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的官员下了八人,你瞧瞧。”

徐则桉愤怒地叩着桌案,说:“这还是我们已经查到的,还不算藏在后面的人,这都已经烂成什麽样子了!”

酽茶解药,沈让尘没喝,他那一盏中盛的是清水,口中清淡,他也尝不出什麽味。

“礼部呢?”他问:“礼部主试,若没有内应,翰林院手伸不了那麽长,几名考官和弥封怎能一手遮天。”

“问题就出在这里。”徐则桉说:“我们都察院不比昭狱,下狱的都是朝廷命官,可免刑讯,他们只认今年的,往届科举俱不承认,又让我去哪里找他们往年的罪证。”

沈让尘轻声说:“只认今年或许只革职流放,但若年年如此,少不得要斩几个以示天威,都想保命。”

徐则桉咽下口中的茶,说:“之前把礼部的问题推在余锦安身上,余锦安嫌疑洗清,在往上就是礼部左右侍郎和礼部尚书,他们怎麽也要推个出来顶缸,你猜他们推了谁?”

沈让尘虽在病中,但外界有任何消息,以及朝中的风吹草动,都有人时刻向他彙报。

近来没有听说过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的消息,那就是三人都没有被下狱。

沈让尘思索片刻,说:“他们推了张啓芳?”

“没错。”徐则桉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案上。

张啓芳是唯一一个几年前下逢州的考官,曾为礼部侍郎。

他们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张啓芳头上,前面还能说得通,但张啓芳去年就因为收受贿赂被革职流放,今年礼闱又怎能推到他身上。

“那些人怎麽说?”沈让尘是指下狱的一干官员。

“还能如何,咬死不知情。”徐则桉怒道:“他们必有人指点,过几日便是今年的三甲及进士跨马游街,皇上已经下了死令,在此之前结案,此事不能拖太久,否则民愤积怨。”

“那就去找张啓芳。”

沈让尘一说,徐则桉脸色愈发地沉,“人已经死了,年纪大了没熬过冬天,死在了流放途中,至于是真没能熬过去,还是有人动了手脚,这就不得而知。”

“看来靠科举舞弊没办法绊倒郭党。”沈让尘道:“事已至此,便无需在此事上纠结,先结案,谋而后动。”

第 171 章 贪欲起,心智乱

“我也是这般作想。”徐则桉沉重地说:“但我每次经过状元街,看到那些破巷子,便想起学子们的寒窗苦读,郭党实在可恨,你说皇上他,哎……”

徐则桉深深叹了口气。

是非黑白固然重要,但为君之道更多讲求的是皇权的制衡。

权力分散,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以保皇权稳固,但这其中的尺度也极难把控。

若制衡过度,会引发混乱,而制衡不足,又恐大权旁落。

建元帝要的不是科举的真相,他要朝廷和江山的稳固,他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这也是一个帝王的无奈。

沈让尘沉默须臾,道:“立储一事你如何看?”

七皇子为嫡,秦王为长,晋王为贤,但七皇子尚未成年,已在夺嫡中退出角逐。

立嫡立长不立贤,看似只有秦王符合为储君的标準,立他为储合情合理。

徐则桉想了想,道:“论才德,秦王在衆皇子中并不算出色,好在为人和善,但皇上有意立他为储,我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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